梁焕却注意到,冉苒在那一瞬间眼眸转开了,她的回答也延迟了一刻。
是有什么隐情?
梁焕注视着她。
他眼窝微凹,鼻梁又挺拔,认真注视着什么的时候,眼眸就显得特别深邃,让被注视的人感到被一层纱网包裹,轻柔,却桎梏。
冉苒避开了他的目光,低头喝汤。
“是不是露营的时候风太大,遇到了危险,才让你有了这样画的灵感?”
不自觉地,他的问话变得小心。
冉苒思索了片刻,似考虑清楚后才答:“嗯,是出了点状况,我的帐篷差点被吹飞了。”
果然,这是灵感之源。
“不过不是大问题,3000多米的海拔高度,山顶总是有风的,属于意料之内的状况,能应对的。”
她说得轻松,但梁焕想,能画成这样,把之和儿时的噩梦联系到一起,事情没那么简单吧。
“你都不学地质了,还去登山啊?”他试着旁敲侧击。
冉苒却一顿,抿了抿嘴角:“登山挺有意思的呀,日出很漂亮。”
日出?他们初次相遇时,梁焕弹奏的曲子就叫《日出》。
而这又让他想到了什么:“对了,《重升》,为什么叫‘重升’?”
问题来得突然,冉苒有点愣。
“一直没有在这幅画里找到和‘重升’这个词相关的东西,帐篷飞走,跟‘重升’……嘶……扯不上关系。”
“但我知道名字一定不是随便起的。”
梁焕的目光满是探究,冉苒和他对视几秒后,又笑了:“我要说就是随便起的,你是不是不信啊?”
那自然是不信,梁焕默认。
冉苒有些无奈的样子:“可真的就是随便起的呀。”
梁焕想了想,说:“《重升》也是乐谱,昨天晚上我看出来了。我已经快要弹出一个曲子了,但就卡在结尾那里,突然断掉了。”
“一定是还有什么我没理解到,就是这个起名的玄机吧?”
冉苒沉默。
“是主办方不让你说吗?”
梁焕浅笑,“连我都不能说?我不会外传,就想把曲子弹完而已。”
冉苒长呼出一口气,呼得急,听起来有些像在叹气。
“你钻牛角尖了,梁焕。”
她说,“画里哪有乐谱,从来就没有,是你懂音乐,自己想象出来的。”
“……”
梁焕神色一僵。
软绵绵的调调,话语却成刀。
不止否认了《重升》,她还否认了《穿越》!
过去的那些可以不再提,可那是实实在在存在的,不是虚假,不是荒芜。
不容否认!
梁焕眼尾一眯,眼神中泛起一股质问的味道,压迫感从中四溢。
他一字一顿道:“冉苒,我看见了,就用这双眼睛,那不是假的。”
冉苒显然感受到了那股低压,双肩微微收拢。她有几分不知所措,但似乎又真的不知道说什么好,咬着下唇不吱声。
“我真没骗你。”
磨了好一会儿,她无可奈何道,“真的,名字随便起的,帐篷的颜色也是随便涂的。”
她双手十字交叉合在一起,反手向前伸长,似伸了个懒腰。
“我又不搞科研了,没那么严谨了。”
*
走出店门,已是夜里,盛兴大楼的五彩霓虹灯引领着这一带斑斓的城市夜景。
夜风微凉,梁焕将衣领裹上。
“你住的地方离这里多远?”他问。
冉苒:“大概走20分钟吧。”
梁焕两手插在大衣衣兜里,转头望向马路上的车水马龙,吐出几个字来:“我送你。”
“不用麻烦,我很近的。”
梁焕转过头来,微微一笑:“挺晚了,女孩子一个人不安全。我约你出来的,得负责安保。”
他似在开玩笑,冉苒没有再反对。
两人沿着大路走了一段,拐进一条小道。
小道行人不多,两人并排着走,各自手揣兜,对话寥寥。
冉苒住在一个叫“清澄苑”的小区里,挺好找,沿着小道一直走就到了。
清澄苑的大门口横着一排铁栅栏,边上留着一个过人的缝隙。
冉苒走到入口处,回过身来:“就到这里吧,多谢款待。”
梁焕朝小区里望了一眼:“你在这里租的房?”
“嗯。”
“这里离画展的地方近是近,但这一带不便宜,为什么住这儿?”
“刚好有熟人介绍的房子,我是短租,不好找的。”
梁焕点点头,从衣兜里伸出一只手来,朝她挥了挥:“那,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