座独坐山巅上的阴司神庙自上而下地漠视着灾噩降临的人间,眼睁睁瞧着由繁花漫山的盛景化为一片生灵涂炭的偏安一隅。
方才还在跟李星瀛对酒当歌的两个好兄弟此刻都躺在泥洼里,他们受背后偷袭而惨死,所以死不瞑目,脸上与霞光同色的酒晕甚至还未完全消散。
李星瀛重重地把剑插进地上,抱着两具湿漉漉的尸体,跪着怒吼:“你他妈的,杀了老子两个兄弟!老子与你无冤无仇——”
唐觉斋脸上布满了蜘蛛形状的血迹,他张嘴向外吐着从太阳穴上滑落嘴角的血水,拿剑指向李星瀛的眉头,倨傲地冷笑。
“李大人,夺妻之仇,不共戴天!”
李星瀛喝了酒,暴雨淋身,骨头更加漆软无力,心下难挡丧友之痛,四肢开始变得麻木。
他颤抖地直起身子,吃力地用剑把唐觉斋从马背上打下来,可是终究敌不过装备齐全的唐觉斋。
二人对战没过三旬,李星瀛便败下阵来,他的膝盖上被狠狠划了一刀,地上立刻溅起了滚烫的血花。
廖鱼年都快忘了,平时故装孱弱,成斤论吨地往家里买草药的小画师唐觉斋其实是江湖上从不显名露姓的龙符教教主。
“姓李的,别以为你是皇亲国戚就没人敢把你怎样,本座没有得到的东西,在下酆都地狱之前,谁也别想得到。”
说罢,唐觉斋便要落刀。
“破釜沉舟,鱼死网破,给你长长记性,下辈子注意!”
窗户后的廖鱼年注视着一切,她眼疾手快,用力投出匕首挡下了那致命一击。
廖鱼年哭喊着:“唐哥哥,这可是灭九族的大罪,冒然衅事屠杀官宦,叔父大人甚至是我都会被牵连的啊……”
她拿匕首只想着阉了李星瀛,也不敢就这么要了他的性命,眼下突然多出这么些人蹚进这趟浑水,她迟疑了。
李家就像是个蛇窝,捅死一个,还有更多的冒出来报仇,她不想让更多无辜的人命牵扯进来,若是唐觉斋当即杀了李星瀛带着自己逃到天涯海角,以后就都要在阴暗的地方苟且偷生一辈子,连父亲也要因为自己受到牵连。
她不知道这算是自私还是明智。
但当断不断,必有后患。
李星瀛斩金截铁地拿剑砍断了唐觉斋的右腿,打掉他手里的兵器,掐着他的脖子按在地上,狰狞地大笑。
“多谢我的好娘子,又救了我一命。”
廖鱼年失声嘶吼着:“不要——”
随之,上百个官兵鱼涌而至,唐觉斋已然丧失了最好的撤退时机,抢婚之计落魄而败。
隔天,暴雨初歇。
好在这弥天灾噩散了后霞光四起,鸿鹄横空,黄尘变清水,天门阒然无声,一片祥泰。
李星瀛给唐觉斋编排了个绝佳的罪名,他联手崔贵妃,诬陷唐家在后宫的差事中受贿,恶意画像时丑化未行贿的秀女,贪了不少银两。
而锦衣卫镇抚司又恰好是检察贪官污吏的机构,查到了污款后对李星瀛加之仇恨,所以欲要趁酒夜行凶报复。
唐觉斋不想把廖鱼年因自己的冲动被冠上红颜祸水的骂名,而李星瀛对自己的救命恩妻又爱得深沉。
如此一来,二人在逼供与审讯时配合得出奇一致,将矛头完美地避开了廖鱼年。
结果是:唐觉斋被押进天牢,永生不得出。
只是其父兢兢业业,皇帝朱棣不忍杀之,只削了他全家亲信的职位流放边疆。
……
暴雨过后,天没晴两天,又下起了雪。
三月飘雪,叫桃花雪。
大婚之夜的那场闹剧过后,李星瀛的心里仿佛有了芥蒂。
他正值少年时与世隔绝三年,遇上对自己有救命之恩的美人便一往情深,他想用一生来偿还那天的救赎。
可惜廖鱼年并不赏脸给他这个机会。
晚上,廖鱼年背对着李星瀛含泪而眠,而李星瀛难忍心中愤火,仓促拽掉廖鱼年的寝衣。
她不抗拒,但却不愿与他对视。
“看着我!”
李星瀛青筋暴起,额上冒着汗珠,命令道。
“外面雪下得好大。”
廖鱼年有些抖瑟,她死盯着窗户,眼睛瞪得红红的。
李星瀛一手按向枕头,一手扼住廖鱼年的脖子,朝她嘴角狠狠咬了一口。
“是不是怕冻着你那天牢里的唐哥哥?放心,他现在还不能死,本官还在搜罗他更多的罪名,等着亲自去天牢把他折磨至死。”
濒临窒息的廖鱼年无济于事地推着他的胳膊,眼角的泪花哗啦啦地往外流。
“唐觉斋与我世代之交,我们青梅竹马,就当是看在我救了你的份上,你也没必要做那么绝。”
李星瀛并没有打算松手的意思,他自嘲地大笑。
“可是他要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