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夫人很早就发现了,自己这个大女儿很聪明,好像生而知之,总有些奇思妙想。
若是个男儿,有这样的聪慧,大可打造一个神童名号,以便日后中正制选官。
但若是女儿,太过聪慧的名声却不好,容易为名声所累。
这世上的男人,看不起粗鄙的女人,却更羡慕忌惮太过聪慧的女人。
因此,崔夫人会不动声色的帮助自己女儿实现她那些奇妙的想法,却又控制着不让这些传得人尽皆知。
一个小小的聪慧名声,足以做个世家才女,像一滴水融进湖泊般,不引人瞩目,也不惹人猜忌。
……
自那日从前院回来后,琴音总感觉女郎好像有什么心事,可每次她试探地问女郎时,女郎总是说无事。
怎么会无事呢?
女郎以往看书时,神情总是专注的,可这几日看书时却总会看着看着就不自觉的出神,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她有些忧心,和书语那丫头说起这件事,那丫头只没心没肺地说:“女郎说没事,那就是没事,想那么多干甚!”
想到这,琴音不由忧愁地叹气,但手里的针线活有条不紊地做着。
琴音的针线手艺可是崔夫人身边手艺最好的崔阿奶亲手教导的,不管是裁制衣裳,还是绣个简单的帕子,端庄大方又灵气十足。
谢芝自知,自己身上的殊异之处太多,且有个成人芯子,并不习惯于乳母的照顾管教。
因此早先便找借口,让崔夫人把她身边的乳母放回家去照顾自己的孩子。
因此三人主仆感情也非较寻常主仆更要好,不过身边的很多事都要自己做了。像三人的贴身衣物及手帕这些,大多都由琴音带着书语做。
谢芝能感觉到琴音对她的担心,也看到了书语藏在没心没肺下面的对她的全然信任。
但那日母亲对她说的话经常回响在她耳边,令她心神不宁。
她一直在想:她做错了吗?
做一条咸鱼不好吗?她在现代忙忙碌碌好几载,钱倒是也挣了不少,可最后除了当遗产留给父母养老,自己也没落到好。
可是,扪心自问,如果像寻常世家女郎一样,十二三岁时和一个门当户对的小郎君定亲,十六七岁便加入另一个家族,然后相夫教子。
这样的生活,她愿意吗?
在自己还未发育成熟之际,去孕育另一个生命,先不说这其中的风险。
单就说,她能接受自己的丈夫妻妾成群,也许外面还有那么几位红颜或蓝颜知己吗?
不能。
谢芝逐渐坚定了自己的想法。
毕竟不是这个世界土生土长孕育出的灵魂,她的灵魂有幸长在红旗下。无数先辈努力奋斗,为她们这一代人奠定了优良的成长环境。
这样的她她不甘心规规矩矩地被养到十几岁,然后被嫁给一个不知品性,不知道是人是鬼的世家子。
此后数十年相夫教子,料理家务,处理丈夫后院里那些无聊的是是非非。
是,谢芝是想做个咸鱼。但她想要的是做个悠闲自在的咸鱼,而不是随随便便就能被人煎炒炸煮的咸鱼。
谢芝终于想明白,不再把自己缩在壳子里,逃避这个实在陌生的时代。
多么幸运,她能遇到崔夫人这样的母亲。犹如在千百片看似千篇一律的三叶草丛中,遇到了唯一一片四叶幸运草。
既然已经想通了,谢芝也不想让琴音她们继续为她担心。
她放下手中丝毫没有看进去的书,喊在屋外廊下做活儿的两人:“琴音书语,你们进屋来。”
琴音书语对视一眼,知道女郎应该是有什么事情要说,放下手中针线就进去。
谢芝看着站在自己身边的二人,恍惚间仿佛看见当初三人刚见面时。
那时谢芝才三四岁,崔夫人对她说,为她准备了两个婢女照顾她,还可以陪她玩。
随后,喊了在外等候的两个小丫头进来。
这时候还不叫琴音书语的二人进屋来,眼睛也不敢四处看,只蒙头便拜:“奴拜见主母、大娘子!”
崔夫人:“这两个丫头是家里的家生子,早一年就开始教了,芝儿看看可和你眼缘?”
虽然已教了一年,但这年岁的小婢女也不能指望什么,除了能陪着谢芝玩,也就只能做些简单的事情而已。
不过谢芝也不大,很多时候都由崔夫人安排自己信任的人照顾,只是先让三人在一处熟悉熟悉。
谢芝看着这两个小丫头,也才七岁多八岁的年纪,眼睛里已经没有太多属于儿童的懵懂,满脸紧张的神色。
她其实知道,家生子,尤其是女孩,能在嫡子女身边当婢女已经是不错的出路了。
家里的奴仆时常在干活的间隙闲聊,她听他们说起过一些事,家长里短、外面的普通百姓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