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之夜的月亮,高悬在夜空中。咸阳城内宵禁戒严,寂静得只剩几声犬吠。
一队巡城的士兵走过,脚步声回荡在空旷的街道之中。
不远处即是几间民居,窗内闪着微弱的灯光,隐约听见还有说话声。
聊着柴米油盐,聊着家长里短……话题平淡,却蕴藏着深厚的幸福。
秋夜寒气渐浓,夜空澄明似水。
城外有个小村庄,村东头有棵大槐树。槐树下有一人家,这农舍虽陈旧,此时却满是欢笑声。
篱笆围成的小院中,两个孩童正在追逐玩耍着。月光之下,高绾发髻的女子手里拿着针线,正在缝补衣裳。
那是一件破旧的战袍。
她身边坐着的,是一个瘦高个的男子。
经过白日的劳作,男子的胳膊有些酸痛。他闻了闻身上的汗味,眼中满是希望,“今年粟米长势喜人,等秋收后卖了粮食,给两个孩子做几件新衣。”
女子将针线搁下,“你能从战场上平安回来,孩子们就很是高兴了。至于有没有新衣,他们不会在乎的。”
“谁家孩子不思念阿翁?又有谁家孩子不想要新衣?”男子凑近妻子,笑道:“我得了二十个耳朵,也有了些赏钱。不如,明日进城看看?你先前不是羡慕二狗媳妇的木簪吗?我们去买两支,你可以每天换着戴的。”
“别糟蹋钱了!我整日在田间劳作,哪需要那些首饰,反而是个累赘。”女子虽如此说着,尾音却轻轻上扬。
“这怎能说是糟蹋钱呢?你是我娘子,就应该开心快乐。”男子站起身来,伸出手臂,将妻子环在了怀里,下巴蹭着她的颈窝。
女子反手拍他的头,“孩子在呢,别闹!”
男子抬起头来,朗声唤着孩子的名字。孩子们也停止了打闹,转身扑进母亲怀中。
一家其乐融融,月亮也舍不得移开眼。
女子的笑容突然凝在脸上。她寻了个理由,有意将孩子们支开。她拉住丈夫的衣角,担忧地道:“我听说,还要打仗。”
男子沉默一瞬,笑着道:“这人世间,哪儿有不打仗的时候?我只希望,虎儿长大之后,不需要和他阿翁一样上战场。”
气氛忽然沉重起来,女子抬手抹了抹眼角泪花,然后站起身来,“孩子该睡了,我去看看。”
她转身回屋,待将孩子哄睡,往外看了一眼,见丈夫还坐在院中。
“回屋歇息吧。”她走到丈夫身后,将手搭在丈夫的肩上,温柔地说道,“君姑说,明日杀鸡,给你补补……”
男子依旧背对她坐着,也不说话。
女子以为他睡着了,轻推他的肩。然而正是这一推,男子的头颅咕噜滚落,僵硬的身躯直挺挺地倒下。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将女子吓懵了。良久之后,她才终于尖叫起来:“杀,杀人了!救命啊!”
她吓得跌坐到了地上,接着就见到老槐树上有鲜血流淌而下……
苍苍讲着故事,身子微微有些发抖。
“从那以后,每晚都有人被杀。咸阳城中,已是人人自危。太阳一落山,便都躲在家里不出来。门窗也都用重物抵住。饶是如此,仍是命案不断。城中已有传言,说是厉鬼索命。”
此时,三人正坐在桂花树下,吃着杏儿,闻着幽幽的桂花香,天南地北地闲聊着。苍苍绘声绘色地讲着她听来的故事,或许应该叫做“鬼故事”。
楚媞慢慢嚼着杏肉,脸酸得扭曲成一团。苍苍就坐在她对面,用一种严肃的语气嘟囔着,“可怕!可怕!”
“这事儿吧,有些经不起推敲呢。”楚媞说罢,吐出杏核放入盘中,随即眼勾勾地望向魏姬。
魏姬微微颔首,“应是有人假借厉鬼之名,而行悖道之事。”
楚媞坐直身子,问道:“苍苍,你方才讲的故事里,那个妻子是否也遭了毒手?”
苍苍摇摇头,“说来也奇怪,虽不知这厉鬼为何杀人,亦不知他下一个杀的是谁。然而,他不杀妇孺。被害之人,皆为丁壮者。”
魏姬略微想想,“壮汉,力能扛鼎,且轻功极好。”
苍苍突然想到什么,连忙说道:“听太官丞说,死者皆是秦军将士。正因为如此,君上甚是生气,还将中尉骂了一顿。”
楚媞与魏姬对视一眼,魏姬只是捻起一块糕点,面上神情淡然。
“这中尉,也真是不容易。”楚媞不禁感慨道。
苍苍神情讶异,“阿姊为何如此说?中尉掌京师治安,如今却命案多起,难道不是中尉之责吗?”
“这乱子,出在咸阳城,这自然是中尉的份内事了。我所说的‘不容易’,指的是断案不易。苍苍,你想想,这劳什子厉鬼,是不是对这咸阳城是了如指掌?既然是有备而来,自然有万全之策。何处的戒备最严,何处有致命的漏洞。此人心里门清儿极了,怎么可能被轻易逮到?这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