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听到了吗?”
乌黑的长发并未束起,只随意散落在肩头,沈翊微侧过身,眼神空洞,仿佛在认真听着什么。
“听到了什么?”金玉奴觉得不太对劲,今夜的沈翊不知为何,身上仿佛晕着一层淡淡的清辉。
像极了她年幼还未化灵时,夜半在山中玩耍偶遇的仙人指路,那仙人赤足白衣卧在海棠花中,也是一身清辉。
他见她小小一只狐狸,懵懂憨态,便伸出一指轻轻点在她眉间。
只不过仙人清辉是为神息护体,沈翊身上的……却像冤魂缠身。
沈翊抬手按了按眉心,轻轻晃了晃头:“是不是有人还没死,在哭嚎着求救。”
金玉奴坐直了身体,认真听了一下:“都死了,没人哭。”
“那我怎么听到,好多人在哭……”
金玉奴心里大叫不好,沈翊这是冥灵了。
据说身体极其虚弱之人,会听到枉死之人的哭声,这是他们对人世最后的流连,但同时这股怨气极大,会将命格极轻、或者身体极弱之人的魂魄撕碎。
“捂住耳朵,不要听他们的的哭声……”
金玉奴放轻了呼吸,慢慢挪过去,生怕自己一不小心把沈翊的魂吹散了。
就在她抬手要施法固魂时,沈翊忽然口吐鲜血,双眼一闭,向一侧倒去,金玉奴赶紧抬手将人接住。
糟糕了,鼎炉要炸了。
金玉奴急得两只狐狸耳朵冒了出来,她现在的法力,再救活沈翊一次不成问题,但问题是暗夜行走在野外,路边不知道有多少孤魂野鬼、山魈精怪在虎视眈眈。
她一旦开始施法,便不能中断,若是遇到……
沈翊此时长发覆面,脸色已惨白到近乎透明,喷出的鲜血染红了衣襟,也弄脏了金玉奴的双手。
他整个人如一尊蝉翼般的瓷瓶,轻轻一碰就能碎了。
不能再等了,当断则断。
金玉奴先用一部份法力护住了马车,以免有不长眼的小精怪来坏她的事。
随后伸出两指,忍着疼痛从心口硬扯出一根金线,飞入沈翊胸口,最后将人紧紧抱在怀里。
只要一个时辰就好,金玉奴闭上眼默默祈求。
然而,咒狐一族的运气向来不怎么好。
异变陡生——
刚才四散开的匪徒又卷土重来,埋伏在道路两旁的树林里,一时之间四面八方喊杀之声不绝于耳。
马匹受惊,开始原地踏足,整个队伍像被千军万马包围了一般,动弹不得。
“护驾——”
郭巨此人天生神胆,自然不怕这些虚张声势的东西,骑在马上,手持利刃大喊:“迎敌!”
护卫在一旁的士兵才要摆开阵型迎敌,忽然天降暴雨,将众人手上的火把瞬间浇灭。
天地间化为一片浓稠的墨色。
整个队伍瞬间陷入了巨大的恐慌中。
“鬼,有鬼啊!”
“谁,谁在摸我,别,别杀我,救命……”
惨叫之声不绝于耳,就连被金玉奴用术安抚的马匹也莫名受了惊,开始发足狂奔。
鸣泉和环山原本一直护卫在车厢外,一次撞击后,也被甩到了路边的树丛里,生死不明。
摇晃得天崩地裂的车厢内,金玉奴紧紧抱住沈翊的身体,免得两人被甩得到处乱滚,再把沈翊弄坏了。
“都是我的错……是我罪有应得……”
已经陷入昏迷的沈翊忽然开始喃喃自语,就跟被冤魂上身了一番。
金玉奴大怒,什么东西,敢来抢我的人。
“出来!”
她单手捏了一个指决,轻轻点在沈翊眉心,不过瞬息,一股黑烟便从沈翊脑袋上消散。
“何方妖孽!”
车窗外传来一男子的呵斥声,金玉奴闭眼一看,发现不远处的树林里,竟然有一名脚踏三清的修士在设坛。
不对,修士为何会在此处施法,还和一群匪徒搅和在一起?
金玉奴来不及多想,随手扯过头上的珠花往窗外一扔,以物化形,用妖气将那修士引到别的地方去了。
还没来得及松口气,马蹄脚下一滑,摔倒在地,整个车厢被摔断开,顺着这股力滚入了一侧的山坡之下。
金玉奴将人紧紧护在怀中,满脑子都想着……爹爹,我好像又闯祸了。
镇上那群盗匪是她引来的,原本想着让盗匪趁着大军在外,将皇帝掳走,之后再由她操控着一路往靖安跑去。
这样文武百官为了救驾,自然就会跟着跑。
等跑到了,沈翊想要的目的就达到了,到时候他开心,身体就好了。
结果没想到,引来的盗匪穷凶极恶不说,还能掐会算会埋伏人,害得自己阴沟里翻了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