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唧唧复唧唧,木兰当户织。不闻机杼声,唯闻女叹息……”
讲台上是个张牙舞爪的小丑用老旧的木机子织着布念着诗文,台下是身着红衣的新嫁娘、举着扫描仪的保安、揣着门票的游客大姐等充作学生,周惜就在其中,说不出她算是正常还是突兀。
每回进入关卡的前三天她都会收到信息提示短信,被交代务必穿上符合主题的服装,穿对了不加分,穿错了会扣除平时分。
于是她从衣柜里翻出皱得像咸菜一样的校服。
穿是穿了,但也只是抱着点侥幸心理罢了,连接这个系统以来她没有一次是不被扣衣着分的。
关卡数量之多无法估量,她总是跟刷购物软件一样时不时冲动选中某一个,其实每一个都那么怪异,挑不挑也没什么区别。
上次挑战一个八十年代北方贺新年的关卡,她网购了一身厚实的大花棉袄,入关后她的角色是腊肉厂过年加班的熏肉工人,要求在有暖炉的厂里统一着装,遂平时分减二。
上上次是一个埃及旅游主题,谁知遇上暴雨洪水,身穿清凉纱裙的她被异国的雨水浇了个狗血淋头,还因为涨水被留在救援房屋里不让离开,让她忍痛花了三百多虚拟币又是造出救援身份又是买船出行。
这次是校园主题,应该是吧,她猜。
在那个周惜走在下班路上被突然闪现进去的房间里,有一整面墙用以浏览挑选关卡,大小各异的方框漂浮在其中,像水中的无数气泡,倒映着不甚清晰的景象。
周惜选择了那个浮现着她高中教学楼的方框,却进到了这个她故意避开的游乐园主题,因为她从没有去过游乐园,不知道里面有什么,不知道怎么玩。
关卡内容是校园没错,任务也是完成教学课程并通过考试,可这时间人物地点……
她一手撑着颧骨扶着脑袋,一手持笔记下可能会考到的重点。
“雄兔脚扑朔,雌兔眼迷离。来,这一句我们刚刚才讲解过,现在请一位同学起来回答一下。”
嘎吱嘎吱的木机子持续发出声响,周惜的心被猛地一牵,似乎有种不太妙的预感,小心翼翼地想缩回还撑着的手。
“周惜同学你来回答一下。”
这种重回学生时代的奇妙体验她其实不是很想要,待周惜站起身同小丑老师大眼瞪小眼时,老师盯着她发问。
“听课了吗?刚才写写画画是在涂鸦是吧?连老师问什么都不知道吗?”
底下人的窃窃私语压过了织布机的摩擦声,这僵持的场面持续到女鬼姐姐大声提醒。
“老师你没问!”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一时间满屋子的笑声,几道粗犷的男声在破败的小木屋里像是被放大百倍,震得天花板上灰尘扑扑掉。
小丑静坐台上,一言不发,面色看着不是很愉快。
有人抢了他的活,这谁能高兴得起来,周惜想。
阴沉的氛围像气体般扩散,缓慢地,从讲台到后排,笑声一阵小过一阵,直到整屋寂静,方才的欢声笑语在弹指间销声匿迹。
一道不知从何而来的昏黄光线透过墙上那块残缺的木板,从小丑咧到耳朵根的口红,延伸到下垂的嘴角。
浓厚的彩妆盖住面部肌肉走向,人们只能从他夸张的表情中辨别其想表现给别人看的情绪,却看不清其中含义。
他们只能看见光线照亮的嘴角逐渐翘起,弧度不断增大,直到和口红描出的弧度完全一致,那张艳红的嘴被扯大,发出尖锐的笑声。
笑声重新出现,很长时间都不间断,疯癫又刺耳。
周惜觉得这个关卡不能久待,也不知道精神病有没有传染性。
课程在喧闹中结束,身着各式服装的“同学”们踏着夕阳回宿舍,与之同行的是没有响完的下课铃。
那是一首童声演唱的不知名歌曲,在质量不高的音响设备里咿呀咿呀地卡顿着播放,三四分钟的歌曲硬是卡成六分钟,每每下课铃刚唱完就该放上课铃了。
童声和铃铛的搭配充满童趣,可在这种场所里未免有几丝惊悚在,周惜听了三天这样的铃声,早就习以为常,何况她本来也不是会害怕这些玩意儿的人。
这三天时间里她都在上这位小丑老师的课,从《木兰辞》到《木兰辞》,从素质教育到美德教育,早上是教育下午是教学,她搞不明白这老师对这篇文章有什么不可磨灭的执念。
照着以往经验来看,每一个关卡都会在开始时说出关卡任务或者暗示过关方式,这一关开始时也是如此。
“我校注重学生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所以啊你们要每一门课都通过才能毕业,分数越高的学生这个奖学金也会越多。我这门课呢要通过很简单,但是要想拿高分就难了。”
都是些听得人耳朵起茧子的话,这种上学时候每一年都会从各科老师嘴里听到一次的统一言论总是让人想打瞌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