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身旁是荣德皇后,下首便是接风洗尘宴的主角慕容朔。
丝竹之声缠绵绕梁,酒过三巡,是时候要说正事了,慕容朔把玩着酒杯,见严藩安静地奇怪。
却未注意到台下一曲舞毕,荣德侧身对慕容尉耳语了几句。
他的目光便游移到慕容朔身上来,他道:“朔儿不小了吧?”
“是啊,已逾束发之年。”荣德回。
“是该娶妻了。”皇帝点头,乜斜着眼睛扫过堂上众女眷的脸。
慕容朔听见,愣了一愣,看向了自己的母亲。
荣德便为慕容尉斟了酒,笑着哄道:“我看严辅相的长女良君就不错,爱书和乐律的女子常见;心怀天下,精于骑射的女子难寻啊,皇上你说是不是?”
堂上众女眷面色不好,燕念佳名最远,面上却不动声色,仿佛听不懂似的。
燕娇这也才知道,原这场选儿媳宴会本就是做戏,皇后那里早有人选了。
皇上还未回话,慕容朔忽得出了席,扑通跪下,附身叩拜:“父皇母后!儿臣不敢。”
他道:“皇兄还未娶妻,如今流落在外没有下落,儿臣不敢逾矩。”
提起慕容旸,宴会上忽得便陷入了沉默,与会大臣们也都味同嚼蜡地放下了被子,静观形势变化。
皇上有点疑惑,又有点不悦地皱起了眉头。
荣德由不得他不听,发难道:“朔儿此话是在责怪皇上疏于父子之情了?旸儿一日不回,难到你便一日不娶妻吗?”
慕容朔额头青筋突起。皇帝醉心道法早早糊涂不提,怎么他母亲也糊涂了,太子失踪,朝廷俨然变成了严党的朝廷,说是结亲,不过是利用他的皇子身份而已。
严氏权倾朝野,门庭兴盛,如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怎么甘心屈居。
他看着台上九五之尊浑浊的眼睛和旁边做厉色的母亲,一阵剜心疼,稳了稳心神负隅顽抗道:“皇兄失踪三月有余,生死未卜,实不相瞒,我南下这一遭,除了巡查,也在暗中调查皇兄的下落,已有眉目,待我寻皇兄回来,再行指婚不迟。”
荣德眼波一转,看向严藩:“那你这是于严姑娘有意了?”不等慕容朔表态,便朝着筵席上诚惶诚恐的大臣道,“小孩子害羞呢,后辈的事就让他们自己去处理好了,咱们老喽!”
她朝慕容朔使了眼色,慕容朔只能退回去,饮了一杯酒,看向了严藩。而对方带着意味深长地笑遥遥敬他一杯。
慕容朔一阵牙酸。
宫里觥筹交错时,门外一个太监急急忙忙跑进来,顺着墙边跑到了荣德身后,对她耳语几句,荣德瞪大了眼,低声问:“当真?”
“当真,东宫比我们早得到消息,已经将人接进来了,怎么办?”
荣德快速扫了严藩一眼,见对方也有侍从耳语,一口气差点没喘上来,她捏紧了杯子:“什么怎么办,太子失踪许久,回来是天大的好事,该怎么办就怎么办。”
她话还未说完,门口便传来报唱:“太子驾到!!”
似一声惊雷,殿上的人又是一惊,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纷纷看向了门外。
因皇帝设宴,宫灯从屋内一直点到了楼台之下,照的整个大殿内外红彤彤,仿若变成了黑夜里的一盏红灯笼。门外,在这一团火似的灯光下,映着一个人影。
他穿着一身玄衣,拄着一只紫藤木拐杖,孤身一人从那威武的红漆木门之下,一瘸一拐地走进了众人的视线里。
他走进殿中,众人的目光也跟着他进了殿中,他丢了拐杖,跪在地上:“儿臣给父皇请安,父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听这一声请安,慕容尉浑浊的眼神亮了,他垂头看着慕容旸,道:“是旸儿?快快免礼。”
慕容旸扶着拐杖虚弱站起来,转头朝震惊住的慕容朔抱拳:“弟弟巡查百官有功,为兄来迟了。”
慕容朔眼中遮不住的震惊,自他万州回到京城,前前后后不过七日,慕容旸掉进河中,他的探子便再未找到关于他的任何消息,他是怎么拖着受伤的身体,避开他和严家的耳目,进了城还进了宫?
虽百思不得其解,但这些都往后放,慕容朔醒了醒神,回道:“皇兄回来便好,皇兄去南方治水艰险,弟弟巡查之职不足挂齿。”
慕容旸瞧他一眼,适时将手抵到唇边咳嗽了两声。
皇帝老眼昏花,听他咳嗽身体前倾道:“快快赐座。”
慕容旸颤颤巍巍又要跪下谢恩,但是被皇帝拦住了,他问:“皇儿腿怎么了?”
“回父皇,儿臣治水遇到了山洪,被卷进了洪水中,腿也受了伤。但圣上眷顾,儿臣捡回一条命,多亏一位北来投奔亲戚的姑娘照料,儿臣才平安无虞地站在这儿。”
听完这话,众人都开始道天佑圣主之类的场面话。严嵩盯着慕容旸的身影,知他在卖惨,洗脱治水不力的罪责,毕竟都被山洪卷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