岚城,如今已是过了立春,处处仍旧是银装素裹,这块土地上的霜雪迟迟不肯融化。
阴沉沉的天,不知什么时候蹦下几颗雪粒子,被寒风裹着躲开了油纸伞,直接打在了人的脸上,生疼。
这样的天气,在外头多待一刻钟,都觉着这寒凉的风能浸入骨子里头。
最热闹的地方莫过于街巷之中的小酒馆,平日里头应当处处都是走街串巷的生意人,这会儿都在这处落脚,三五个坐在一起。
酒馆的掌柜的在边上生了两三个炉子,再温上两壶酒。进来的人付了酒钱,便你一口我一口的喝了起来。
这样的鬼天气,呆在这儿不过是没处去。
坐在最边上的几个,不知怎么聊起来了今次朝廷派人下来赈灾的事情。一旦说起这些,便是方才高声嚷叫着,现在也只能垂着头围成团,普通人愣是听不清楚这些人嘀咕个什么劲。
墙角边上还有个瞧着像是个穷酸书生模样的,自己坐了一桌。
他到的时候,这馆子里头的人还不算多。再加上一直安安静静的呆在角落里头,久而久之,也就没什么人注意到了他。
边上那些人正小声说着,那书生便自顾自的捏着酒杯子。大概是喝着费劲,杯子便搁下了,就着酒坛子,小口的喝着。
那些人还说的起劲儿,免不了泄了一两声出来。书生离得近耳力好,边听着,手上喝酒的动作都慢了下来。
“本以为朝廷让瑾王殿下到江南主管赈灾之事,那些官老爷们便会老实些,如今这么看着,这都是一路货色。”
“可不是!我姐夫的二爷家的小舅子的弟弟说,这瑾王在咱们这儿,可是捞了笔大的!”
“咱们在岚城的,谁还不知道孙家的为人。若是说他家的粮都掺了假在里头,哪还能有好货呢!”
“嘘!这话咱们哥几个说说便是......”
这几个人说着说着,声音又小了下去。坐在旁边的书生,再坐了会儿,这酒坛子里头也就空了。
抹了抹嘴,角落里头坐了一上午的人这会儿终于起身离开了。
那人走出去时,守在门边的掌柜的都掀了眼皮瞧了眼,嗤了声,“这年头什么人呐!日日就给五个铜板的酒钱,占块地方一上午都不挪,抠不死呢!”
书生走出来撑着把破旧些的伞,悠悠荡荡的走在整条街上,左右没什么人。
外头的风裹着小雪,不一会儿就将书生的袖子给打湿了大半,直到街尾的最后一户人家门前,她才收了伞,推门进去。
“您今日回来的早了些呢!”
边说着,梨月赶忙将人的外袍给扒了下来,这个鬼天气,外头走一遭,全身都要湿透了。
孙蓠是两日前到达岚城的,她与梨月两人扮成了一对夫妻。本想着住客栈却总觉得不甚妥当,于是便向同住在这街上的老夫妇借了如今这两间房。
花些银钱,却能住段日子,怎么都是比客栈方便些的。
安顿下来之后,孙蓠便在那酒馆中日日坐着,听些消息。顺带琢磨着,应当如何给她这位二伯父解了这罪名才是。
就方才她听说的那些而言,这事情有些难办,当真如那人说的,整个岚城都知晓孙二伯是冤枉的,可是人就是给你关着。
这只能说明,此事指使者必定是手眼通天之人。
那人甚至提到了程钰,若是她不曾与程钰相识又了解他几分为人,只怕如今也会是以为这位殿下是来作威作福,鱼肉百姓的。
吃饭时,梨月一如宫中那般先给孙蓠布置好了菜,才坐下来。无甚心情的夹了些菜,孙蓠看了眼面前的梨月,突发奇想道,“你觉着我来这趟江南,如何?”
若是换了人,只怕会觉得孙蓠这般问简直就是莫名奇妙。但是梨月端着饭碗,想也不想便回了句,“事与愿违。”
这样的对话在两人之间早就已经习惯了,之前梨月或许还会疑惑片刻,如今说完便继续吃饭,也不深究。
倒是孙蓠对着“事与愿违”这几个字细细咀嚼了一番,心上忍不住涌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这般想着,孙蓠放了手中的碗筷,有些不安的继续问道,“若是不来这一趟,又会是什么结果?”
“落子无悔。”
四个字宛若敲在了孙蓠的心上,她人已经来了,就算是回去,只怕这事也不是能简单解决的。况且,孙二伯人还在牢中待着,总要将人捞出来才是。
捋了捋手头上的消息,孙蓠眉头忍不住紧了几分。
听闻孙二伯这粮食中掺假这事被捅出来,还是因为码头上扛袋子的伙计发现的。只是,这几日边听边找,她也没寻到那人。
只怕那人做了这昧良心的事情之后,要么怕败露逃走了,要么就是被人给杀了。
这么些腌臜事情嫁祸给程钰,这事情必定是与程牧乘做下的。
只是这事顺藤摸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