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霓虹灯特别明亮,月亮在五光十色的人工映照下显得十分低调,这是大城市的标志之一。路上的喇叭声此起彼落,控诉着不合理的堵塞。俯瞰车龙,像一条冬眠的蟒蛇,充满压抑的戾气。
程啸正在赶往医院的路上,被堵在半途,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
乌云渐渐靠近,伴随着划破天际的闪电。轰隆!一声惊雷盖过喇叭声,豆大的雨点有如报复般砸向每一辆车。
程啸更焦急了,每逢雨天,堵车的情况只会更严重,心尖上的人儿正在医院等着,不能再耽搁了。思前想后,他推开车门,奔往旁边的小路。雨越下越大,打到脸上,非常痛。他全身湿透,雨水在裤管里流淌,不断从鞋子濺出。
他始终没有停下,皮鞋跟打在地上的声音和雷雨交织出一首悲壮的离歌。
他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可当他赶到医院时,她只剩下余温。
她穿着他送的那条粉色裙子,安安静静地躺在床上,护士正要为她盖上宣布投降的白布。他一把推开护士,牵起她微凉的手,想要叫她起床,身上滴落的雨水打湿了地板,和眼泪混在一起。
他哀求,怒吼,但她已经听不见了。他想不通,为什么昨天好好的姑娘今天成了这个样子?昨天还是两个人一起吃的晚餐,今天只剩下他一个人了?为什么?
他抚摸着她逐渐失温的脸庞,心里徬徨而迷惘。自她出现后,他傀儡般的人生才有了方向,而这一切居然不复存在了,他的心碎得七零八落。
我说过会给你幸福的,你为什么离开了呢?
他直勾勾地凝视那双曾经美丽閃爍的眼睛,希望它能够再次睁开,为他带来光明。
你是我在汪洋里的灯塔,没有了你,我如何靠岸?
医院里的灯忽然闪了一下,周遭的喧闹被按了静音。 “她”睁开眼睛,坐了起来,那温柔嫺静的样子跟昨晚一模一样。
“啸,七年了,放我走吧,也放过你自己。 ”她轻启嘴唇。
程啸空洞的眼睛刹那间生出了光,“你回来了!你终于回来了!”他慌忙拉着她的双手,生怕她再次消失不见。
可她摇摇头,“不,我已经走了。程啸,你必须自己走下去。人生皆有遗憾,但不能被遗憾绊住人生。 ”
“失去你,我的灵魂已经不完整了,还谈什么人生?”他的心痛到窒息。
“不完整与不完整相加就会完整了。你还记得我的梦想吗?”她说。
“当然记得,你希望让世界变得更好。 ”
她微笑,“ 让世界变得更好其实不是一个伟大的愿望,哪怕你只是改变了一个人的人生,那也是让世界变得更好了,而这个人,也包括你自己。 ”
他怔怔应道:“只有跟你在一起,我才会好。 ”
她再次摇头,把手从程啸手中抽出,坚定地说:“ 程啸,我们相处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很快乐且没有遗憾,不必纠结于见不到最后一面这一个时刻之上。我們已是過去,你尚有未來。 ”
“程啸,该醒来了。 ”她轉身,化作翩翩羽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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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啸睁开湿润的眼睛,天花板上垂下一盏巨大的水晶灯,一颗颗晶莹的水晶互相折射着对方的光。这让他想起一句敏悦说过的话:若命必伤,互为暖光。
“醒来就好,醒来就好。 ”一个头发灰白、满脸皱纹的男人对身旁的棕发女人说。
棕发女人拍拍程啸的手,说:“你爸守了你一夜。你们好好说说话,”转身离开了房间。
老男人扶起程啸,在他背后垫了个枕头:“梦见她了?你一直在喊她的名字。 ”
程啸不语。
老男人又说:“的确是个遗憾,但是七年了,啸儿,也该走出来了。 ”
程啸动容,沉声说:“爸,对不起。 ”
老男人拍拍他的肩膀,“毋须道歉,人都有消沉的时候。只要消沉过后能够站起来,继续未完的旅程。以前,你觉得我给你规划的路枯燥乏味,这一次,我让你自己选择。公司由你全权负责,不要把它看作责任,爸老了,万般带不走,公司赚钱也好亏钱也罢,我不在乎,你不想干便把它关了吧。 ”
程啸重重点头。
老男人替他盖好被子,“好吧,再休息一下吧。医生说你灵力失衡,幸好不严重,好好休息三五天调理调理便好。 ”
程啸转头望向窗外,漫天落叶,四处黄澄澄一片。
...... 我们相处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很快乐且没有遗憾,不必纠结于见不到最后一面这一个时刻之上......
...... 人生皆有遗憾,但不能被遗憾绊住人生......
敏悦,你现在过得好么?七年了,你依然活在我心里,不曾离去。
...... 不完整与不完整相加就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