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帝幼年坐于父皇膝上,有人自长安来,父皇问知洛阳故国消息,唏嘘流泪不已。有人问明帝:“太阳与长安,哪个远呢?”
明帝为安慰父皇,答道:“太阳远。因为如今有人从长安来,却从未听说过有人从太阳来。”
第二天,群臣集于殿上,又有人以同样问题问尚是孩子的明帝,明帝却回答:“长安远。”
人们诧异他两次前后回答得不一样,问他原因。
他回答:“抬头便可看到太阳,却不能看到长安。”
不见长安,是衣冠南渡后,士族被连根拔起,近百年远离都城、故土的怆痛。
顾逸以此命名剑招,亦是在万俟清吐露野心之后,表明自己的立场与志向,并还以颜色。
“镂月”铺天盖地的剑气森然卷去,展现出前所未有的杀意和霸气。
他心知万俟清此人不除,将来战场再见,必多添数十万生灵涂炭。
故此这一剑,已然用上了全力。
万俟清双掌交击,挟住剑锋,再度飞退三尺。
他双目异光大盛,陡然狂喝一声,将剑向前疾送而出。
顾逸被推得倒退一步。
万俟清喝道:“须臾之间难分胜负,此战今次作罢,少师意下如何?”
顾逸已从身后破空而至的风声,听出有人正掠往此处。但他全力面对眼前的万俟清,无法分心回头。
此战可谓平手,皆因顾逸并不在自己的全盛状态。但自己一方来了帮手,万俟清自知短时间内再无必杀他的把握,故而放弃也是理所应当。
他已大概推断出万俟清的行事风格:无谋不往,无利不趋。
万俟清本次入宫,一为窥探南朝虚实,二为伺机杀他顾逸。见机不成,他当然不会留下来送死,等着被皇宫高手围攻。
但明知高手环伺,还敢单身于大衍皇宫挑战他顾逸,亦是自负自信至极。
万俟清可以不择手段,但顾逸却并非如此,不愿集多人之力围攻他一人。他还剑入鞘,淡然道:“堂主请罢。”
万俟清正欲掠起,顾逸身后那人的叫声已然响起:“师父!”
这声音听得顾逸心头一凛,不自觉间杀意亦松懈三分。
那是阿秋的声音。
万俟清顿足不发,沉声道:“你在叫谁?”
唯有顾逸明白他这一问何意。
自阿秋入宫以来,她与他的交往,不知有否传到万俟清耳中去。
但他曾为她传话给公仪休。兰陵留侯的名声,他也曾听说过。
兰陵留侯知道的事,应该也就等于兰陵堂主人知道了。
但万俟清自始至终没有利用过这一点,来对付他,倒也令顾逸对他生出一分由衷的尊重。
阿秋赶至与顾逸并肩处,向着万俟清背影认真地道:“自然是叫师父你啊,这里还有旁人不成?”
唯有顾逸知觉,在阿秋答他那一问之前,万俟清袖内的右手已然提起,五指微颤,是蓄力之势。
若阿秋的回答不合他心意,想必他立时便要出手,要她性命。
顾逸更有一种感觉,万俟清的姿态,是明明白白做给他看的。
要他懂得,在阿秋面前可以说什么,不可以说什么。
没人说得清,万俟清对阿秋这个徒弟,究竟是在乎,还是不在乎。
万俟清高大轩昂的背影似是略为松弛,他沉声道:“你身边那个不是旁人,是你的自己人不成?”
阿秋闻言,瞠目结舌,一时竟无言可对。
她曾多次与顾逸联袂而行,确实自然而然地,就并未将他当作外人。
而顾逸听阿秋本能地竟不反驳,心头亦陡然生出一种别样感受。
阿秋人急智生,张口道:“师父,你们已然打过了?”她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试图找出谁负伤落败的证据。
偏生这二人,一人平静如水,便像没有任何事发生过,另一人背向傲然而立,根本看不出他表情神态。
阿秋想了想,终于离开顾逸身侧,欲绕到师父面前看他脸色。
她身形才动,已被顾逸那只未曾握剑的手拉住,顾逸冲着她微一摇头,示意不可离开他身边。
万俟清虽然背向他二人而立,这些动静又如何逃得过他这位大宗师的耳目。
他表面不动声色,却是怒极反笑:“本人的徒儿,倒要少师操心她安危了。这徒弟,索性送与少师也罢!”
说着举步便行。
阿秋立知师父当真生气了,再不顾顾逸拉着她衣袖的手,直追上去,喊道:“师父,你别走啊,你受伤了没有?”
万俟清又是怒极又是好笑,喝道:“我不走,等着大内高手围上来请我喝茶不成?师父就算伤得只剩一口气,难道还能在他面前承认?”
这徒儿素来机变多智,此刻却如此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