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采不解,道:“郎君与家父认识?”
王叔夜不置可否,道:“日后同我学琴罢。”
薛采愣住,王叔夜微笑:“不愿意么?”
薛采道:“岂会。”言罢郑重跪下,双手合十举过头顶,而后低头触地。
“多谢郎君。”
少清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王叔夜,江南四贤之首。为人孤傲,卓尔不群,虽才华出众,通古贯今,却待人冷漠。也从没有收人学琴的举动。
王叔夜莞尔,他原先低头看着薛采,这时抬头望天。
“尔亦不必称吾为师,不过萍水相逢,短暂相聚。”
此时天色渐晚,众人纷纷离去。少清有心与薛采交谈一二,薛采却同王叔夜言语,形神亲密,竟是笑语晏晏。
他心中无名火起,冷笑一声,一拂衣袍转身就走。梁道之追上他:“薛姑娘在那,你不去看看么?”
少清一面快步疾行,一面道:“有什么可看的?她既不愿理我,我又什么道理巴巴儿贴上去?自了讨没趣。”
梁道之道:“她不过没看见你,你若上前招呼,她绝不会不理。”
他心中愤恨,大有新仇旧恨一并清算的架势。
之前以为你我不同心,今日解答相同,以为也可算是心有灵犀。我满心欢喜,也不想计较从前,你却对我视若无睹,还与他人相谈甚欢,又置我于何地!
故而道:“是么?我在明,她在暗。且不说她在隐席可以见我,便是我的声音岂会不辨!既然认出,何故不言!”
梁道之笑了,“你肯定知道她认出你了?”
少清诧异的看他,道:“她为什么认不出我?”
他一脸理所当然,梁道之简直气笑了。他好笑的看着少清。
“她自然是认识元郎君的,元世子认不认的出——”他冷哼一声,“可就不知道了。”
少清不解其意,梁道之不理会他困惑的眼神,自顾自往前走去。
少清下意识加快步子,他似乎听到了薛采的声音,像鸟儿的鸣声。
可他没有回头,一半不信,一半是不知如何面对她。
很可笑吧,他想。
可惜我就是如此卑劣,如此懦弱。我害怕失去,害怕分离。于是我可耻的选择了装作不知,来维护自己可笑的自尊。
他脚上又加快了些,那细细的声音已消失,他松了一口气,继而开始不安。但开弓没有回头箭,少清强忍着没有回头。他感到薛采在身后停下站定,斜斜投下的影子陪在他身侧,轻轻摇晃。
少清僵立着,百灵鸟搬清脆的声音从身后乘风而来:“元郎君?”
他强装淡定,淡淡道:“何事?”声音平静无波,不带一丝情感。
身后人明显沉默了,久久不语。他感到两人之间的空气似乎凝固了,时间静止,不再流逝。
许久,身后人道:“抱歉,认错人了。”
地上的影子欠身后匆忙离去,身边一下子空落落的。
那小影子仿佛顿了一顿,但很快跑开。天边残阳如血,放出霞光万道,群山披上层金色的薄纱,脚下出现一条丝绸之路。一时夕阳无限,灿灿漫漫。
可惜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灿烂的霞光为群山所掩,顿时天地昏暗,晚风习习,惊得身上一凉。
只剩天边绚丽的云彩证明着它的存在,如火如荼,仿佛天上宫宴泄下的芳华。
少清回头,路上早已没了人影。浓重的悲凉挈住他的心,满目哀伤。只觉天旋地转,万花丛中,天涯海角,已没了她的踪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