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起风了。
秋惊白吃力地撑起身子,单薄的被褥滑落,露出她瘦骨嶙峋脆弱易折的背脊。
她望向窗外,那株曾被那人握着她的手一同种下的桃花树,终究还是枯萎在了这凛冬。
京城的冬天向来是极冷的,桃树熬不过这严寒,她自然也一样。
只是不知道言心为何还没回来。
天色已渐渐晚了,遥遥望去,天际已亮起几颗星,光芒微弱,忽明忽灭。
她已病入膏肓,救无可救。
言心却执意要再去请大夫,为她诊治这不中用的身子。
她拦不住,可言心上午就出门了,过了这么久却还不见人影。
按理来说,无论请到与否,都早该回来了。
一阵风吹来,她难以自抑地咳了起来,屋外的人听见了动静,只当没听见。
秋惊白知道,她们都在盼着自己死,好早点回去向那尊贵的太子妃娘娘讨赏,她甚至能想象到太子妃的反应,大约是轻蔑地笑笑,只当死了个什么阿猫阿狗,然后去向那人禀告一声。
然后她的尸骨就会被一口薄棺装殓,随随便便找个地方埋了。
她嘴角轻扯出一抹讥讽的笑,得知此事的人说不得还会感念太子妃的宽容大量,不过一介见不得人的外室,太子妃竟如此心善,施舍薄棺与她。
只是……到底还是不甘心,不甘心她殚精竭虑却为他人做嫁衣,不甘心为了一个男人断送了兄长的仕途,也不甘心她那才咿呀学语两岁半的孩儿,成了其他女人争宠夺爱的牺牲品。
她又捂嘴,重重地咳了几声,再抬手,那被洗的发白的锦帕上已染上斑驳血迹。
她望着这血色,面容苍白,眼神灰暗。
“要我说那哑巴也是自不量力,也不看看胡小姐什么身份……是个哑巴也就罢了,眼神还不好。”
“谁说不是呢?这位都半只脚踏进棺材了她还一口一个主子……不过是个见不得人的外室,也配称做主子?”
“现在好了,她比她主子还先死一步,到了阴曹地府,又是一对好主仆……”
外头的声音若隐若现,秋惊白忽地睁开眼睛,漆黑的瞳仁中泛起猩红的血色,她们依然在交谈着,声音虽小,却被风捎着带了来。
秋惊白从她们的话语中零零散散地拼凑出事实,她喉头一热,一口乌血猛地喷了出来。
淡青色的被褥上炸开一朵血红的花。
言心……她的言心终究也还是被她害死了,若不是为了她……
长睫轻颤,泪水滚落,颗颗砸在手背上,她再也支撑不住,重重地摔了下去,落在冰冷的地面。
她缓慢地眨眨眼睛,终究还是怨恨又不甘地闭上了眼。
若……若能重来一世,她再也不会信了那人的花言巧语,为了争夺那一点缥缈的宠爱,害了自己,也害了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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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是春光好时候,太子府上,众婢女步伐匆匆,端着手中的盘子往云英殿赶去。
今日是当朝太子大婚,宴请群臣,不可怠慢,玉珑打起帘子,步子不停,一贯爱笑的小姑娘脸上却是冷冰冰的寒意。
等进了内间,她才放缓脚步,轻轻掀起帘子,伸手探了探床上女子的额头,见温度已然下降,这才稍稍松了口气,又忙不迭地拧起盆中的帕子,给女子换上。
自那日太子接了迎娶太子妃的圣旨后,她家主儿就一病不起,可恨那太子平日里瞧着温柔多情,临到头了不过也是个薄情寡义的。
玉珑恨恨地拧紧了手中换下来的帕子。
忽然,床上的女子缓缓睁开了眼睛,目光放空,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玉珑机灵,她一睁眼就注意到了,连忙端了热茶来伺候她喝下:“主儿,可好些了?”
秋惊白喝下这杯热茶,眼珠子木讷地转了转,从虚空中落到了面前玉珑的脸上,空白的思维才终于缓慢聚拢来,她轻声说:“玉珑,我已死了吗?”
否则又怎会瞧见早已被赵妍逼死的玉珑,竟活生生地站在自己面前?
“呸呸呸——”玉珑吓得连忙呸了几声,小声念叨着“童言无忌童言无忌”,这才回过头来,一对柳叶眉拧得死紧:“主儿,这话可乱说不得,您好着呢,不过了染了几日风寒,这不还好端端的吗?再说了,就算是要死,也不该是您,该是那些个负心汉才是。”
恰在这时,外头又一个婢女打了帘子进来,一进来就听见了玉珑说的话,瞪了她一眼:“真是越大越没规矩了,在主儿面前还说这些晦气话。”
玉珑撇撇嘴,不吱声了。
流漪这才走过来,温声劝慰秋惊白:“好主儿,别想那么多,现如今养好自己的身子才是正经儿的,旁的都先别想了。”
“……”秋惊白沉默地望着她们,又环顾四周,良久,她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