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易颓废地趴在饭店的双人床上,面朝窗户,朝气尽失。
房间里的窗帘只留了一条小小的缝隙,阳光照射在他黯然失色的瞳孔上,陆易觉得有些刺眼,便转头换了一个方向,正好对上了全身镜。不过短短几个小时,镜子里的表情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他凝视着镜子里的人,困惑自己这是怎么了?没怎么,只是又变回以前的那个陆易罢了——一个满心绝望,破碎的人。
郁闷地眨了眨眼,好像这样就可以把刚刚的事情翻篇。他强撑着支起身体,将窗帘全部拉上后再躺下,黑暗与宁静让他觉得有些孤独,于是又起身打开了收音机——他需要一点声音。
他向来谨慎,遇事考虑周全。他从来不是一个冲动的人,也不是一个会突然对一个人或一件事情产生这么大情绪反应的人。不管好的坏的,他都欣然接受上天给予他的一切。他给的所有反馈都是淡淡的,淡到人们摸不清他的喜怒,淡到令他像一个没有感情的机器。
在孤儿院的时候,很小他便学会了察言观色。其他小孩因吃不饱饭肆意哭闹的时候,大人们除了责罚并没有满足他们的任何需求,于是陆易懂得了:索取没有用,给你什么就接受什么,给你多少就拿多少。
等大了一些,他回到了别人口中所谓的“家”。自从来到这里,每日夜里总能听见陆太太歇斯底里的哭喊,带着失去孩子的悲痛以及对陆家父子的咒骂。陆太太不愿意面对他,更不愿意与他在一张餐桌上用餐,即便陆易几乎没见她出过房门。下人们只能按照吩咐,将他的那一份餐食单独盛出来送到他房里。父亲觉得这样不妥,但陆易却不以为意,能吃上热食就不错了,在哪里吃又有什么关系?
换到新学校后,一次家长会,陆太太不请自来,在老师和全班同学面前将他一顿嘲讽。有同学对他感到好奇,他们带着目的接近他,却早已被他识破。这样戏谑的笑容与眼神,他在孤儿院的时候早有领教。他们不叫他陆易,而是给了他一个代号:野孩子。
一个月后,家里突发大火,烧死了陆家上下八口人。陆易因忘了拿作业返校而幸免于难,第二日却得到了另一个称号:杀人犯。
即使到了现在,已经成为大人的他依旧保持着小时候的脾性。虽然警察早已还了他清白,人们依旧对他冷眼相待,称他为煞星,对他避而远之。他充耳不闻,从不曾为自己辩解什么,终日埋头苦读。直到完成学业,他背起行囊,毅然决然地离开了这个只能给他带来悲伤的地方。
不喜不悲不怒。陆易觉得自己活到现在一直在随波逐流,就像一片掉落的叶子,既然已经被大树抛弃,就顺着溪水去往它愿意带它去的地方吧。他以为自己会一直这样下去,直到结束这一生。可为什么就突然那样做了呢?
他翻了个身,仰躺在床上,在收音机里播报员那充满磁性的低音中盯着天花板出神。他质问自己怎么会那么冲动做出让她为难的事情?她的未婚夫会是个什么样的人呢?她幸福吗?他希望她可以很幸福。
*
自从南枫把戒指还回去之后,顾嘉诚就开始躲着她。顾嘉诚小孩子脾气,平日里会在她讲课期间不断进出打扰,给她送吃的喝的,找她聊天。可这几日在门口碰到了,却只是别扭地撇过头,连招呼都不打就气鼓鼓地出门了。南枫想着事情才刚刚发生不久,有个尴尬期不过分,也就没有叫住他。
这天下课后,顾家大门口停着一辆熟悉的车。轻叩玻璃窗,随着车窗缓缓向下,林影那灵动搞怪的小表情一出现便迅速出卖了她。南枫故意板着脸摇摇头:“不去。”林影倒是一点都不惊讶,露出八颗牙,笑着撒娇讨好道:“去嘛!去嘛!”
十分钟后,南枫十分无奈地坐在了林大小姐房间的大床上。上了一天课有些累,奈何林影换了一套又一套衣服却始终没有挑到满意的。眼看这场换衣秀还会持续一段时间,南枫决定省点力气。
“就没有一套满意的吗?”她侧躺着,用手掌撑住一边太阳穴,“又不是结婚,一个舞会而已。你以后参加的机会多得是,随便穿一套吧。”林影摇摇头:“那怎么可以呢!谁知道今天会不会就是我遇见命定之人的那一天呢!?我可不像你,你可以选,老师也不逼着你非要嫁人。我要是自己不找好,到时候肯定就是听家里的安排了。”南枫挑了挑眉,没再说什么。
过了整整一个钟头,林影终于试累了。她踮起脚尖,在扔了一地的礼服中寻找落脚之处。她来到了南枫跟前,一脸坏笑地开始盘问起好朋友来:“听说你拒绝顾嘉诚啦?”该来的还是来了,“你怎么知道的?”南枫知道她肯定会提起这事。
“顾嘉诚告诉我的啊!”林影到是轻松得很,“他说他没有牵过你的手,又想给你惊喜,就特地一大早跑来问我你手指的尺寸。话说你干嘛拒绝他啊?”南枫有些无奈:“你都知道我们认识这么久了,可是连手都没牵过,那你还不明白是为什么吗?”
林影也跟着叹了一声气:“我是感觉他胜算不大。但是吧,因为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