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经事发地,还没来得及收拾,集市上仍旧一片混乱。正值中午,本应该是最热闹的时候——吆喝声、叫卖声、讨价声此起彼伏,如今只听得见一位妇人小声啜泣。
大家当然都躲回家去了,只剩下几个小贩还在寻觅,看看被炸毁的摊位上还剩下些什么可以带走,多少弥补一点损失。南枫环顾四周,没发现神婆,想必是回家去了,顿时安心了不少。
不知从哪里突然投来几片烂白菜叶,“窸窸窣窣”地打在陆易胸口。两人均是一震,只见一位怒气冲冲的妇人正恶狠狠地盯着陆易咆哮:“为什么!?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都是你害的!都是你这个煞星,你为什么要回来?把我老公的腿还给我!”
说话间隙,她又拿起几个破损的土豆砸了过来。陆易不吭声也没闪躲,这让南枫很是着急,她轻轻扯了扯他的手臂,挡在他面前,劝那位妇人冷静一些。她不明白这个人为什么要把气撒到陆易身上,为什么要说他是煞星?也不明白陆易为什么就这样站着什么都不做。
这时,陈伯出现。他把妇人拉到一边,对两人解释道:“医院那边刚传来消息说,她老公的腿可能保不住了。她现在神志不清,不好意思。”说完便强行带着她离开了。
陆易好像没在听,他目视着前方,眼神没有焦点,全程没有说一个字也没有多做一个动作。南枫轻拍他的胳膊,男人这才回过神来,他无力地对她笑了笑,替她理了理披在身上的外套。
他的衬衣上粘着一些烂叶子残片,深绿色的叶汁在浅色的布料上留下斑斑点点,南枫掏出包里的手帕帮他擦拭着。看到他腕骨红红的,想必是刚刚被土豆砸中导致,南枫又帮他揉了揉手腕。
“没事。”他终于开口说话,“不疼。”即便刚刚经历过那样的事,他的语气还是温柔得不可思议。南枫也冲他笑了笑:“疼不疼我都想要这样做。”即使是男人,即使不疼,也没有理由受到这样的对待。虽然他什么也没说,可他的表情骗不了人。南枫希望可以给予他安慰,替他抚慰那些在他内心深处不曾表露的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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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枫走在前面,陆易在后面跟着。一路上,两个人各怀心事,再没有任何眼神交流或是言语交谈。等快到家的时候,陆易终于开口询问:“南枫,你听说过半山城陆家的事吗?”
“听说过一些。”她从爸爸那里了解到了事情大概。十二年前陆家毁于一场大火,除了陆家的儿子,无一生还。
陆易:“你认为是儿子放的火吗?为了报复陆家?”
“我相信警察搜证的结果。人心难测,但是证据不会骗人。”而证据就是,警察在主人的卧室里发现了酒瓶,打火机以及大量的烟头。陆家上下只有陆太太一人整日沉迷烟酒,卧床不起。大火被扑灭之后,尸体都呈现出斗拳状姿态,并且都在正厅的门后,想必是想逃却最终没能成功。只有主卧被上了锁,原本摆在偏厅的骨灰盒被移到了床头柜上。陆太太一人躺在床上,体内被检测出大量的助眠药物,而小儿子那个时候还在放学回家的路上。
陆易:“那你会认为这个小儿子是煞星吗?”
他问的问题都非常有指向性,加上他的姓氏和房间里那一袋东西,以及刚刚那妇人的话语。都是聪明人,就不再打太极了。南枫心里有个问题,也有这个问题的答案,可她想听他亲口说。她停下脚步,转过身。斜坡上,两人隔了一小段距离,角度正好够她平视他:“你是谁?”
该来的总归是要来的,陆易停下步伐看向她。南枫捕捉到了他眼底纠缠不清的复杂情绪,有不安和委屈,带着一点不甘心,还有一丝期盼,它们在短短的半秒时间里互相撕扯后归于平静。
“我就是陆家那个被抛弃的小儿子,陆易。”他决定不再隐瞒,也不再逃避。因为他真的在乎她的看法,若想走进她的生命,就不应该欺骗她。
验证了自己心中的猜测,南枫轻轻点了点头,转身继续向前。而陆易不敢确定南枫现在是否还愿意和他说话。他只能站在原地,目光追随着眼前的人越走越远,焦急不安地等待着最终审判结果。
但是南枫并没有立马回家关上大门。她踱步至树荫底下,那里摆着一张长椅。见他没跟上,疑惑地冲他歪了歪脑袋,陆易这才迈开步子来到她身边坐下。
南枫:“这就是你之前犹豫的原因吗?你怕我介意你的身份?”
陆易:“我怕你讨厌我,或者害怕我。”
南枫:“我干嘛要因为这个讨厌你?又为何要怕你?”
陆易:“我怕你会像他们一样,觉得这一切都是我的错。我担心你一旦知道我的身份,会害怕祸事降临到自己头上而害怕我。别人怎么对我无所谓,反正我早就已经习惯了,可我不希望你也那样看待我。”
“看来你当时没有好好听我说话啊?”她突然说了这样一句让他摸不着头脑的话,他的表情惶恐不安。虽然她的语气始终温和动听,可来自她的指责是陆易承受不起的。
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