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中天。
莫尔镛的王府,灯烛皆熄,唯有月光挂在前院茂密的胡杨和后院细碎的竹叶之上,带出截然不同的颜色,仿佛一步之遥便跨过了天下的南北路,泾渭分明,悲喜不通。
“是你?”月色之下,王府外胡杨林,暗影里的人不能被分辨清楚样貌。
“是我,不难猜吧?”林旧款款走出暗影,让月光照亮她的容颜,留下闫楼坞独在对面的树荫之中。
“你抛下胡杨叶包约定三更来见,有何事?”闫楼坞问道。
“我要见宝舒王。”林旧没有迟疑,自偷听了他们的对话到三更约见,林旧已经把事情前前后后想了数遍,现在她想清楚了。
“王爷怎么会见你?”闫楼坞道,“你已经是恒舒王的姬妾了,这若是被人瞧见你深夜私会外男,别的不说,苏乐长公主定会将你剁碎了喂鱼。”
“就算我已经是莫尔镛的姬妾了,就算我不私会外男,早晚有一天也会被剁碎了喂鱼。”林旧望着树荫里还是一团模糊身影的闫楼坞,“闫统领,你我不是第一天认识,在这偌大的也驰,你算是我认识最久的人了,我不与你打诳语,我今日听到了宝舒王和莫尔镛的对话。”
暗影之中,闫楼坞没有什么表情变化,因为就在他陪着莫尔铮与恒舒王莫尔镛说话的时候,他已经察觉到了门外的高树上有人的声响,尽管这声响极其细微,已经尽力隐藏进了“知了知了”的蝉鸣之中,但再好的隐藏也躲不过有心要发现的人。
莫尔铮来恒舒王府,从来就没有打算能够冠冕堂皇地带走这几个女孩子。如果有比莫尔镛还了解他自己的人,那一定是他的表兄——宝舒王莫尔铮。
莫尔铮知道,他这个姑姑家的弟弟既能把众女劫来,便绝不可能还回去,就像每每他执意要的东西,哪怕这样东西对他来说只是一件玩具,对别人却是能救命的,他也不会还回去。
但是莫尔铮现在没有时间了,他没有时间再去找一批南周的女子,父王选定王储的天枰已经开始倾向于他那个草包一样的哥哥莫尔陵休,而莫尔陵休的母亲,父王的大王妃杰雅一直视他们母子为眼中钉肉中刺,一旦有一天莫尔陵休获得王位,那自己与母亲的下场恐怕不及这草原上最卑贱的奴隶……所以他不能再等下去了。
既然自己不能冠冕堂皇地带走这几个女孩子,那唯一的办法就是——让她们自己跑出来。
自从回到王府,发现莫尔镛带走了这几个姑娘,莫尔铮便将探子安插在了恒舒王府周围。今天午后,一架内眷出行的纶盖车从王府驶出,回报的人很快告诉莫尔铮车上的人是姚樱和肖朗儿,这让莫尔铮很高兴,他断定,这两个姑娘会借这次出行逃离恒舒王,但是他错了,直到车子去了一趟莽山,逛了半边集市,又重新回到恒舒王府,林旧和肖朗儿仍旧稳稳地坐在车里,一丝未见动静。
宝舒王百思未得其解,还是闫楼坞的一句话提醒了他:“那个叫姚樱的丫头如果想自己跑,还没离开南周,属下就已经找不到她了,她如今留下,定是要将所有的人带走才肯罢休的。”
“你怎么肯定她不是瞧上了恒舒王,安心做他的姬妾,我那弟弟英俊挺拔,一表人才,恒舒王府更是富贵无边。”莫尔铮笑问道。
“也驰与姚樱有杀亲祖之仇,以她的性子,如今没有动手除掉恒舒王都怕是因为尚未等到时机,怎么可能愿意委身恒舒王?”
莫尔铮笑了,这很好!若是这样,他们之间的这笔交易怕不是一谈即成?
“可是要怎么才能接近这些被恒舒王爷藏在后院的女孩儿们呢?”闫楼坞除了翻墙进去还想不出一个好主意。
“那就登门去吵架吧!吵得越凶越好,不怕有心的人不自己来……”莫尔铮笑道,“现在就去,走!”
让莫尔铮惊喜的是,他吵来的第一个人果然就是他最想要的——姚樱!三片胡杨叶卷成的小包,林旧把它打成了一个很漂亮的花结。
三更,胡杨林——莫尔铮乐不可支。
三更,胡杨林——姚樱如约而见。
月影之下,倩影窈窕,远远瞧见,莫尔铮嘴角含笑。
“所以,你想让王爷带你们一起离开恒舒王府?”闫楼坞不紧不慢,“这个太难了,你白天既然听了窗根自然知道,恒舒王不同意放你们,这位王爷的性子,他若不愿意,没人强迫得了。”
“不必他放人,本来这几个人也是他趁着宝舒王出去的功夫偷来的,抢来的。宝舒王要是愿意,自然也可以偷走,抢走,再不然……”林旧顿了顿,“我们可以自己走。”
“你能自己走掉?”闫楼坞笑道,他不爱笑,笑起来有点傻。
“白日里你的人一路跟踪我们,不是应该瞧见了?我和肖姑娘去过莽山,跟随者不过寥寥。”林旧挽了挽宽大的袖子,没有说下去。
闫楼坞慢慢地自花影里走了出来,浓眉重目,棕红胡须,在也驰人的审美中,这大概是最标准的男子模样,雄浑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