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光坠落的很快。小秘境中,时间好似被怪兽捉住了尾巴,开了倍速一样逃窜流失。
待到一切安定,傍晚灰扑扑的夜色也笼了下来,将周围景象模糊成影影绰绰的暧昧。
这暧昧既昧了景象,也缓了恐惧,来自二十一世纪根红苗正一片和谐社会中的夏婉妤,终于得以将自己的注意力从满地尸体中解放出来,去思考一些其他的东西了。
方才见面时,事态紧急,两人皆被卷了进一无所知的秘境中,正惊疑不定,自然没能接的上上一次那令人不太愉快的分别。
到了这会儿,周遭安静下来,头顶上的巨茧也没什么动静,夏婉妤一下子就想起了,自己一个人被扔在澧阳城时的绝望和悲愤。
偏偏眼前人还哪壶不开提哪壶。
“你是在夸父林上的船吧?”
墨翎收回打量巨茧的视线,淬着水的眸光歪歪斜斜打在姑娘的身上。连虚伪的寒暄都懒得出口了。
“既然到了这里,我便不再与你拐弯抹角。”他挑唇笑笑,玉雕似的指节径直伸到她的面前:“交出来吧。”
那一派动作,是笃定了自己逃不出他的手掌心,所以要的心安理得。
夏婉妤眨眨眼睛,眸中有林间小鹿般地单纯与机警,企图装傻蒙混过去:“什么?”
墨翎柔着目光,藏着□□耐下心来与她兜兜转转,像是心血来潮爱上了这场不怎么有追逐感的追逐游戏,一字一句地同她周旋道:“自然是,导致你一个人被丢下飞舟的那个东西了。”
这话说的极有内涵,倘若意指不明一些,夏婉妤大可装傻到底,倘若太过光明正大,又徒然显得他急不可耐,有股锱铢必较的吝啬感。
这样藏着打了机锋,又不轻不重的讽刺她一下,很像如今他对自己的态度。
无法似初见时温柔守礼,也不能太过粗鲁。
“若是我不给呢?墨公子还要强抢不成?”
墨翎好似听到什么新奇的玩笑,连眼角都挑了起来,端的一派阳春白雪:“我自然是不愿多费功夫的。”他笑的狡黠,一如从前仗着大人宠爱对你捣了蛋的熊孩子:“但若是你不识好歹,我也不介意亲自动手。”
怎么偏就遇见了他!飞舟上的乘客说不准上百,也有数十,怎么偏偏就遇到了他!
眼前人怡然自得,看着她一派纠结的神态气定神闲,那笑,怎么都像挑衅的笑,那表情,怎么看怎么欠扁。
夏婉妤知道,插科打诨对于此人一向无用,甚至还可能消融他为数不多的耐心,于是不情不愿地从衣衫中摸索一番,伸手扯出小香囊,一把将其扔给了墨翎。
少年感受到从其中传来的灼灼温度,总算展了眉眼。
夏婉妤从这面目中,读出他“算你识相”的欣慰。
墨翎慢条斯理抛了抛到手的叶片,不甚在意地系在腰间,为数不多的几分兴趣也转移到周围的景象上。
输了一招,夏婉妤不曾息鼓偃旗,操着好似无穷般的精力继续开口道:“你还没回答我呢,如何会的结印?”
墨翎妄自睇她一眼,那眼中夹着几分不可思议的嘲弄,像是搞不清为何会有人这样愚蠢:“自然是学的。”
他收了剑立在尸体堆里,看向死人的目光麻木又冷静,整个人显得有些闲散:“我幼年兴趣颇多,什么都有涉猎,会些杂七杂八的,没有什么大惊小怪的必要。”
夏婉妤正待说话,墨翎忽然直了身形:“有人来了。”
“人?知道是谁吗?会不会是飞舟上的乘客?”
话音未落,她便从墨翎的眸光中看出几丝令人惊心地寒芒。寒光淬了刀,刀间见了血,惊得她呼吸都差点屏住。
没一会儿,便听见密密麻麻沉重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来者有数十人,统统不似活物,一举一动像是循着既定的指令,整齐划一,连呼吸都不可闻。
夏婉妤有些慌,知道再待下去恐有不妙,于是开始四处打量找寻起藏身之地。
夜色沉下来后,周围便静悄悄的。平地之上被众尸体掩埋,一个遮挡物都没有,除了空中暂时安静下来的巨茧,一望过去是一马平川。
夏婉妤一扭头,就看到墨翎盯着上空,目光显得极为阴沉。
不怪她太聪颖,她几乎是立即想到了这个人的鬼主意,忙惨白着脸色用气音说道:“不行!”
墨翎感受到她唇齿间挤出的急迫,忽然露出一个阴恻恻的笑容,乌黑无光的瞳孔霎那间显得格外瘆人。
“还有别的选择吗?”
说完,不待她惊呼,一股巨力便擎住了她的肩膀,像是投石般毫不怜惜地将她抡了出去。
他是故意的!
少女腾空而起,眼睛惊悚地张了张,便插秧似的一头栽进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里。接住她的血线极有弹性地向下展了展,又迅速恢复了形变,整一套动作行云流水,连点声响都没发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