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残昼起,薄雾未消,冷灰色的庭院中,翠碧层层舒展,从叶尖凝成几珠晶莹的泪。
清晨,夏婉妤从楼上走下,见墨箫墨翎已坐于堂中,便走上前去。
她环顾一番,问墨家兄弟二人道:“书书呢?”
几人面面相觑,才发现红书书不见人影。
这下早膳也吃不进去了。墨箫与他们四处寻找,又逮住驿馆掌柜好一番探问。他们闹的动静很大,昨夜收了信的小厮方才下职,正犹豫要不要上前说明,却被夏婉妤不动声色的拦住。
女孩将食指在唇边竖起,示意他保守秘密。他挣扎一番,想起昨夜与信夹杂在一起的银子,终是默默离开。
墨箫许久找不到人,心有焦急,又寻思驿馆客人往来纷杂,别是把红书书掳了去,便将其他客房也细细探过,可惜红书书仍不在其中。
几人料想她不是乱跑之人,此时消失,定有缘由,于是分头出门找去。
一上午倏忽而过,待墨箫与墨翎汇合,两人仍是毫无线索。
墨翎不紧不慢,请兄长入馆暂歇。
馆为食肆,有雅包间,层山屏风侧置,红窗之外微风袭来,一垂眸,楼下长街便一览无余。
“听闻此间醋鱼甚为出名,兄长可细品一番,尝尝是何滋味。”
墨箫看出他有话要说,于是放下了心中所虑,端正的看着他。
桌上,白净瓷瓶内插着一枝娇俏海棠,花间浅粉,如同女儿家羞涩面颊,分明入秋,却仍绽春意。
墨翎缓声与他道:“我知兄长焦急红小姐的不知所踪,但方才之寻实如无头苍蝇,白费功夫罢了。兄长既知她性情,何不从源头思索,也许会更有成效。”
“无非是被人所掳或自行离开。若是被人所掳,说明她现在情况危机,刻不容缓,若是自行离开,却未执告别一词,更说明有事发生,我岂能不管?”
墨翎叹了口气:“兄长为何不细想一番?”
墨箫抬眼看他,他便继续说道:“几日行路,红小姐夜夜惊梦,每夜都是夏姑娘伴在身侧,昨夜想必依旧如此。若是被人所掳,同榻而卧的夏姑娘怎会无知无觉,又怎会独善其身?”
“你的意思,她是自行离开的?”
墨翎举箸,示意墨箫用膳,一遍夹菜一边分析:“若是自行离开,一举一动怎会瞒得过夏姑娘?夏姑娘本就一直安抚她,定然十分注意她的情况,她若忽然起身,怎能不注意?况且如果要走,她定要途径驿馆大门,为何驿馆小厮对此又全然不知?”
墨箫垂眸,似是想明白了,终于放下了周身萦绕的紧张感,有空闲去尝一尝菜品。
桌案醋鱼白盘托就,口衔红珠,不仅摆盘雅致,亦味道鲜美。
墨箫笑了一下:“果真名副其实。”
“被她二人如此欺瞒,兄长就没有愤慨?”墨翎敛眉。
既然夏婉妤与小厮皆不知,那便只有一种可能,就是红书书说服了他们对此隐瞒。
又既然夏婉妤能安然放红书书离去,想必红书书也不会遇到什么危险。
墨翎却能挑拨就挑拨,将话头引到“欺瞒”一词。
“为何愤慨?”墨箫却想的开:“有缘则聚,无缘则散,我们一行也不过一时同路,终要分开。有自己的事要去处理岂不是很正常。更何况,难道你我就对她们坦诚相待了?”
墨翎点点案桌,看眼前人。墨箫总是眉宇温和,让人辨不清想法,这样的人看似为人体贴,实际上说不定最是无情,行的便是一切随缘、豁达舒朗。
很是难搞啊,他垂眸。
红书书忽然消失,夏婉妤同时跟着隐瞒,很难不叫人认为这是有预谋的行为。
想起夏婉妤之前屡次破坏自己的计划,墨翎心怀警惕。他看着面前悠然自得享受美食的墨箫,不肯放弃,继续开口道:“我倒是想知道,有什么事夏姑娘能告诉,却偏要瞒着我们。”
此话一出口,墨箫便抬头惊诧的看着他:“万一是她们女孩子家的秘密呢?你小子对这个也太在意了吧?”
当然在意,红书书每消失一刻,都让他有种岌岌可危之感,犹如两军鏖战,一方却忽然不知所踪了般。若不能知晓她去了哪里,在李府布下的局就随时可能暴露,所有一切便会功亏一篑。
于是他说:“不可能,一定有重要的事才会深夜离去,这又叫人怎能不在意?”
他说的很严肃,一脸正经,企图让墨箫也对此重视起来。可是墨箫的脑回路却全然拐了一个弯,听得他的话,有些惊诧,又很是艰难的开口问到:“你在意的是红小姐,还是……夏姑娘?”
自然是都在意,夏婉妤无疑在其中扮演着运筹帷幄的角色,而消失的红书书很可能就是被她忽悠着干什么去了。他正要开口答,却挑眼看见墨箫一脸的一言难尽,出口的话顿时噎住了。
“我说正经的,兄长又想哪儿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