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应天府署。
到了下值的时辰,汪原如释重负地叹了一道,“得掷且掷。”
遂将手中剩下的案子一搁,靠进了椅圈。他歪头看向陆迢。
“陆大人,你急着回么?”
陆迢取下官帽放在桌上,“直说便是。”
汪原一听,苦了脸道:“我的马车今日在路上坏了一半,拖去修了,你助人为乐送我回去吧。”
汪原家住在城西桂花弄,离府署有段路程。
陆迢并无急事,也好说话。“走吧,先送你去。”
马车掉了个头驶向城西,绕了个圈才从另一头进了桂花弄,桂花弄是一条窄巷,因着巷口有两棵百年的桂花树而得名。
里面略显拥挤,院墙挨着院墙,家家户户的炊烟都混在一起,是寻常百姓住的地方。
到了巷尾,才出现一间稍大的宅子,青瓦白墙也还像样。
赵望叫停了马车,先前没开口是怕冒犯,可再走就要出桂花弄了。
他不太确定地朝里问道:“汪大人,可是此处?”
正五品的官就住在这种地方?稍好些的富商也住的比这儿好。
汪原撩开帘子一看,嘿嘿一笑,“就是这儿,有劳了。”
他刚下马车,一个还梳着垂髫的男童口中喊着爹爹跑了出来。
汪原笑眯眯地把他抱起来,转个圈后指着陆迢,“这是陆叔叔,他送你爹爹回来的,跟叔叔道谢。”
汪小来和汪原一般,生了一双弯弯笑的眼睛,看人的时候颇有喜感。他盯着陆迢看了半晌,咧嘴一笑,露出两个豁口。
“谢谢陆苏苏。”
两个人也没忘下赵望的一句苏苏。
汪原放下汪小来先进去,邀请陆迢留下来用晚饭,他解释道:“我前几年便带着妻儿分了家,在这处方能置办出一个三进的宅子,一家三口倒也自在。”
恩恩相报不得了,陆迢没同他客气,索性去吃了这顿。
待出来时,夕阳已快要落下山去,红霞滚满了半边天,在巷中残照出昏黄的影子。
陆迢上马车后赵望问道:“爷,今夜回琅阁?”
天快要黑了,从这儿回国公府却还要小半个时辰,琅阁是陆迢的私宅,离这里近上许多,陆迢不回府的时候多半在那里过夜。
陆迢点了点膝,沉声道:“去榴园。”
榴园和先前一样的安静,外面也是空空荡荡,怎么也瞧不出多住了一个人。
陆迢走近后院,绿绣和绿珠见到陆迢过来了,面上又喜又慌,行完礼后便要去喊秦霁。
陆迢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止住她们。
这个时辰,她饭也不用,躲在房中做什么?
陆迢推开门,房中并无人影。
他继续往里走,绕过屏风,看到了睡在榻上的秦霁,盖了薄薄一张毯子。
陆迢并未刻意放轻动作,就这样走近了,她也未醒来。
他在榻边坐下,垂首看她,许是睡得太久,雪白净透的面颊泛上一层薄红,墨瀑的柔顺青丝铺满了枕头。
脸是鹅蛋脸,鼻也挺直秀气。
乌黑的眸子闭上后又显出几分岭上霜花的意思,清冷高贵。
陆迢见过的姝色不在少数,早过了以容貌取人的年纪。
然而不知为何,此刻他仍旧觉得这个外室,生得很美,很合他心意。
陆迢这才发现,她的耳尖也红了。
她怎么睡觉也会变红?
陆迢伸出手,捏住她丁点大的耳垂,顺着薄韧的软骨往上抚。
不仅红,还是热的。
莫不是炭火变的?
陆迢才捏一会儿,便见她眼睫动了一动。
他面无表情收回手。
秦霁睁开眼,瞳孔仍涣散着。
脑海里仍一幕幕上演着梦中的场景。
她昨夜忐忑地等了一夜,到今早也毫无睡意。
满脑子都是自己变成了陆迢的外室。
直到用过午膳后倦意上涌,然而,梦中也不得安宁。
她梦见陆迢来了,他脱她的衣裳,逼着她一遍遍哭。后来又梦见他对她柔情蜜意,什么都来,哄着她一起学做图册里的东西。
秦霁在梦里开始了一遍又一遍。
喉咙发干。
成簇的光线涌入眼中,焦点逐渐回聚。
秦霁终于看清身旁还坐着一个人,她怔了一怔,眼神又恢复成一片茫然。
日昼睡久了闲觉的人清醒得慢,尤其像秦霁这种十天半月没睡过好觉的人猝不及防这么一躺下,醒得就更慢了。
她掀开薄毯,在榻上撑坐起来,与陆迢之间的距离一下拉近,脸对着脸。
她里面只穿了件月白中衣,秦霁来得突然,昨夜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