晖云十二年。
平遥边城。
天大寒,北风呼啸,大雪飘飞。
街台之上,饿殍遍地,衬得黑云越发漫天,到处尽是低飞的乌鸦,一声又一声断断续续、此起彼伏,凄厉地叫着。
破庙内,一座慈悲为怀的观音石像静静坐立在正中央。观音像前堆着几许干草,干草上枕着两个破衣烂衫的少女。
其中一个少女十七八岁的模样,身缠青布,一张小脸略显稚嫩,却不乏绮丽,小小年纪便依稀见得几分天人之资。
左脚踝之上印着一串绿色胎记,鹧鸪花生魂,秾艳迷离。
她身旁躺着一个面色苍白的女人,女人缠绕一身病气,两眼蜷缩,不知是被冻的这般还是被饿的那般,面色青紫,双唇干裂,恍惚间发出几声断断续续的病吟。
青滦跪在观音像前,小心翼翼地看着阿姐出气多进气少的模样,她紧紧捏住手中讨来的半个干硬的馒头,心如刀绞,痛苦不已,心脏彷佛被人狠狠扯了一下。
阿姐临终前始终念念不忘喝到一碗温热的肉粥。
如今她……已经奄奄一息、神志不清了。
青滦不知道阿姐还能支撑多久,她急切地想实现阿姐的愿望。
被心魔缠绕,她义无反顾地走进了大雪纷飞的夜里,颤颤巍巍地跪在漫天大雪中的唯一一座辉煌奢华的朱门庭宅前。
半晌,门吱呀一声开了一条细缝。
青滦犹豫了一瞬,抬脚走了进去。
庭中冷清得诡异。
片刻。
院堂之中走出一个身材发福的中年男子。
他眯眼看了青滦半晌,傲慢启唇,恶气四溢:“看到屋檐上挂的肉了吗,只要你把衣服脱了,在这雪地里倒吊着身子跪上五个时辰,这肉便归你了。”
青滦向前看去,看到尖尖翘起的檐角挂着一排排褐色的肉干。
这地方,像极了阴曹地府。
又回头,看到门被牢牢拴上,她暗暗打量了一番面前人庞大的身形,心中一惊。
顿时嗓子干渴得厉害,知晓自己想逃也逃不了。
青滦心下镇定起来,脑子却急速转动。
面上却只装作不知世故,懵懂的点了点头,看着他和气的面庞变得狰狞险恶,青滦心里直犯恐慌。
不对劲。
中年男人恶心的肥肉一颤一颤抖动着,直到他站定到她面前,一切才静止了下来。
她向前看去,看到檐上的肉早已发了霉,肉上的黑点在她眼前逐渐越放越大。
她用力一抓,抓到一根粗糙的木棍。
她试图打晕他逃走,但想到自己两天未进食的身体,便认命的闭上了眼睛。
中年男人瞟了一眼木棍,遗憾又兴奋的说:
“你怎么就不反抗挣扎试试呢,这样我就能顺理成章的掐死你了,然后将你美丽的蝴蝶骨锯成一段一段……倒吊在这里……带血的才美啊。”
他舔了舔唇,仿佛酝酿着一场极其有趣的游戏。
青滦面上没有情绪地垂下死寂的眸子,背后却已惊的出了一身冷汗。
这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变.态。
专以他人的苦楚为乐的恶魔。
男人将瘦弱的女孩死气沉沉的模样揽入眼睑。
见女孩一动不动,不反抗也不言语,觉得无趣至极。两手一松,腐烂的肉块“啪嗒”一声掉落在地,溅起几缕灰尘。
青滦跪在地上,看着手中的肉,却仿佛只看得到肉上斑驳的黑点。
那些黑点,在她眼睛里明明灭灭、越来越大。
或许是她太脏秽,又或许是她太死寂。
男人似乎失去了继续游戏的想法,幽叹一声迈开了步子,只听背后“啪嗒”一声,门被关上了。
青滦回过神,再抬头时,眼前铺入一大片仓雪白色。
强烈色彩反差刺激下,她下意识地阖上了眸子。
跪得时间太久,一阵眩晕袭来。
青滦拖着僵硬的身子走下台阶。
再次睁开双眼时,门前却立着一个瘦削的黑衣少女。
女孩眼睛黑洞洞的,她站在低台下,向上望去,却仿佛在睥睨着青滦。
她冷冷的声音飘入青滦的耳中。
“你为什么没有去死呢。”
女孩指了指门前十米远的那棵大树。
“被他骗进来的小孩,不是想反抗,被他掐死了;就是在事后精神崩溃,一头撞在墙上寻了短见,你为什么没有去死呢。”
大片的白色雪花在天上飘,青滦向下看去,地上多了一抹黑色的身影。
她动了动唇。
想说,如果你是族中灭亡灾祸下唯二活下来的孩子,应该便不会这么想了。
青滦的思绪在飘到了晖云十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