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沉迷于反驳它们,要去看根本——”
T市的第一缕曦光透过窗帘时,少女盯着跑步机上的数字缓缓移到“10km”,她按住蓝牙耳机,近乎咬牙切齿地笑了起来。
“你没办法要求一个月薪三千——也许是两千——的普通人,在结束一整天繁忙的工作、应付完该死的老板之后,泡了杯茶,舒服地翘着脚看八卦新闻时,保持着绝对的理智,完全不受营销号和水军的影响,保持清晰的判断力,突破资本在互联网上设置的重重障碍与花式百出的障眼法,明白你的清白,然后再顶着网络暴力为你发声,给你一个公道。”
“——是的,这些八卦新闻对他们而言意义就在此——就像不要钱的廉价茶点一样。对错是毫无意义的事情,他们只想加入营销号制造的氛围里,和网友一起享受站在道德制高点冲浪的快乐。
有一点橘枳好友猜的没错,顾夜歌确实没有那么在意舆论——她早就被骂习惯了。
但没有人能面对舆论完全不受影响,顾夜歌近日来一直用运动后的内啡肽来对抗坏情绪,同时缓解伴随她多年的失眠症。
结束掉晨跑后,顾夜歌从冰箱里取出新鲜的蔬菜汁,一边小口啜饮,一边瞥了一眼书桌。
书桌上有一张撕下的纸页,上面是昨晚失眠时写下的呓语:“很多时候,理智还在分析这背后的关系和象征,也并不觉得这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可身.体却已经不受控制地发抖着,双手颤栗,像是换了某种病症,无法完整地打出字来。”
顾夜歌看了一会儿,不知想到了什么,她极淡地笑了笑,顺手将其塞进了碎纸机。
电话还在继续,对方说这些,显然不是为了高高在上地劝她宽心,而是在分享——或者说吐槽自己之前的经历。
“——是的,我当时怀疑自己的耳朵听错了……”
她第一次上四大时装周之前,被扣头文化盗用、种族歧视。
品牌势头最盛,有望获得有时尚界奥斯卡之称的奖项的那一年,环保主义者搞砸了她的秀。
而那一年的获奖者,他的品牌浪费掉的水资源,是她的百倍之巨。
而他的秀,风平浪静。
但就算明知道这些,宁寂烟也没法在舆论中反击——那些人会用“打你就打你,还需要挑时间吗”之类的话来反唇相讥。
环保、女权、动物保护、慈善……在网络高度发达的当下,资本拿他们当枪使,来达到自己的目的,已经不是什么值得一提的事情了。
很难说这一切完全源于背后势力捣鬼,那些在秀上举着牌子呼吁的义工们——那些在网络上义愤填膺攻击顾夜歌的id,那些作为组织最后一环的个体,他们肯定有相当大的部分,真的觉得自己是在为正义发声。
“……他们拍摄到我给自己狗狗洗澡的画面,说我偷了领居家的宠物,准备将他们炖成一锅汤,来庆祝Z国传统的‘狗肉节’……”宁寂烟声音凉凉的,当初的情绪早就在社会的毒打下散去了大半,只剩下一点幽怨的余味。“我此前都不知道狗肉节是什么。”
“他们不相信Z国人会把狗狗当做家人。”她的声音顿了一顿,笑了起来,“但我还是很爱果果和吉吉,因为我知道,这和它们无关。”
顾夜歌忍不住笑了起来,如果不是少年相知,她不会知道,这位年轻的设计师,有多么热衷于环保与动物保护。
“我还是给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当然,他们会讥讽我伪装,但那又怎么样呢?我对狗狗好,不是因为觉得自己多么‘善良’,而是因为,我想那么做。”
“这就是最重要的,我想那么做。”
“我不是为了获得某个群体的认可而那么做的,当然也不会因为被某个群体攻击而不那么做。”
“我们只是——做我们想做的事,做我们认为正确的事。”
顾夜歌笑了起来,时装周时那点小小的不愉快似乎早已烟消云散。
“但我还是没忘记让我的律师给那家小报发律师函。”宁寂烟补充了一句,她冷笑,“该付出代价的人,就得付出代价,不是吗?”
顾夜歌缓缓勾起唇角,目光亮如饿狼,“当然,该付出代价的人,就得付出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