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寿六年,三月二十七。
三月二十七是刘平的生辰,过了今天,刘平就九岁了。
每年的这个时候,何瑾和两个丫鬟、王嬷嬷还有奶娘都会早早的在院子里挂上彩灯,晚上再准备一大桌菜让刘平饱餐一顿。
从早上起了床,刘平便心情亢奋地在院子里蹦上蹦下,可她没一会就泄了气。
天空突然布满黑云,淅淅沥沥就下起了雨。
除了这怪怪的天气,院子里所有人都变得怪怪的。
往常,刘平一睁开眼,母亲就会在床头吻一吻她的额头。其他人也早早开始准备给刘平庆生了,可今天,这屋子里每个人脸上都没有笑容,和天上的黑云一样阴沉。
大厅里,母亲和大家在议论着什么,刘平一进去就被赶了出来。
每个人都神情紧张,叫刘平不要偷听大人的事,刘平心里疑惑难过,想来想去也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慢慢踱步到了庭前的雨廊下。
雨还在下,夹杂着阵阵寒风,雨滴时不时被吹到刘平的脸颊上,刘平感觉有些冷。
正准备回到自己屋里,转身却看见几点火红。
水汽朦胧,仔细一看,原来是院子里的两棵石榴树开花了,不过真奇怪,往年到了四月底也不见开花,今年却早了足足一个月!
刘平觉得好生新奇,一路小跑回到厅堂,想要告诉母亲和大家这个趣事。
然而还未等她踏入厅堂的大门,已经听到哭声连连。
母亲和绿衣黄英、王嬷嬷和奶娘,大家都坐在地上啼哭,而她们面前还多了一个人,那是府里的一个管事嬷嬷。
可,她怎么在这?而大家又为什么在哭?到底发生了什么,刘平害怕极了,从来没有见过这种场景。
她跑到母亲身边,也哭了起来,“母亲,你怎么了?大家都怎么了?为什么都哭?今天不是我生辰吗?”
何瑾抱住刘平,看着这个不谙世事的孩子,眼泪一滴滴往下落,她不知道怎么跟这个孩子解释,不敢告诉她真相,更何况这个时候,知不知道又有什么意义呢?
没等何瑾开口,站在面前的管事嬷嬷先过来抱住刘平。“哎哟,是平儿小姐,奴婢也算看着您长大的。您还这么小,唉……”说着,这平常总是笑语连连的管事嬷嬷也开始抹起了眼泪。
“到底怎么了?你们都怎么了?”刘平更加害怕,她觉得眼前所有人都如此陌生。
“呜呜,王爷犯了事,我们谁都活不过明天了。”管事嬷嬷泣不成声,“夫人,奴婢先走了,奴婢还得去告诉其它几位夫人。”
刘平不懂管事嬷嬷的话,什么叫大家都活不过明天了,难道明天大家都要死?她害怕得眼泪夺眶而出,转身扑进母亲的怀里。“母亲,管事嬷嬷在说什么啊?我们这里是王府,父亲是王爷,谁会杀我们?”
“小姐,江都王他……您父亲已经自尽了,您父亲要造反,被人告发,这下我们都完了。”奶娘哭得不成样子,“哎呀,老天爷,我当初怎么进了王府当奶妈呢,不行不行,我不是这王府的人,他们不能杀我。”说着就往门外跑,可没一会门外就传来了官兵的声音。
“什么人,站住!跑什么!这屋里的一个都别想走,江都王府里的人一律押入大牢。”
刘平牢牢抓住母亲的手,吓得直哆嗦,“平儿,别害怕,你是小孩子,不会有事的,你才九岁,他们怎么会……”,
说着,何瑾就流下了眼泪,她想给孩子撒个谎,可是就到明天,她的谎言就会被戳破。
谁不知这大汉朝的律法有多么严苛残忍,更何况是造反这样大逆不道的重罪。虽说刑不上大夫,但要是参与了造反,那便都是灭九族。即使江都王是皇室宗亲,那也逃不掉夷三族。
何瑾原本以为自己这一辈子还算走运,能够进到江都王府当一个无人问津的夫人,可命运和她开了个无情的玩笑。
死,只是一眨眼的事情,可她放不下平儿,平儿什么都不懂,只是个孩子,不懂利益之争更不懂什么造反,为什么要让这样一个孩子,为大人犯的错而一起成为刀下亡魂呢?
就在几十年前,这江浙一带还是吴国地界,吴王刘濞悄悄招兵买马,又与东边六国暗通款曲,发动七王之乱。然而,就算是七国联手,也不及中央朝廷的军事力量,仅用了三个月,这场叛乱便被平定了。
几十年的时间,说长也不长,也是在这吴越之地,也是叛乱,再次带来一场血腥的灭门屠杀——造反之人,夷三族,皆行弃市之刑。
阴雨过后,天牢之中。
昨日江都王刘建自尽后,原本江都国的丞相便立即派兵封锁王府,不敢放出一个乱臣之后。各诸侯国的丞相都是中央朝廷的人。
单单江都王府的罪犯,便几乎装满了所有的囚室。
原来监狱里的囚犯哪见过这个阵仗,听了半天才知道这全是那江都王府的贵人们,这自家人进了自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