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氏话落,在场几人都蹙起了眉。
顾怜反驳道:“萧大哥不是莽汉!他是我与阿兄的救命恩人,是他替我赶走了半夜翻墙的登徒子,也是他在晚上去替阿兄请大夫!”
女子声音如玉一般脆生生的,萧迟砚指尖微动,视线在她的身上落了落。
闻言,温氏扶住额,深深吸了一口气,她此次来想接两人回去,其实还有别的原因。
顾怜十岁时定过一门亲事,定的是京中礼部侍郎嫡子齐渊,虽说两人只是父辈口头订婚,但这么多年过去,哪怕顾家早已今非昔比,齐家也没再提过这桩婚事,不过那齐渊却是对顾怜仍旧念念不忘,上个月都还差人送信来。
齐家算是新贵,虽说比不得京城那些底蕴深厚的大家族,但却是从嘉州府一路升上去的,直至现在官居三品,也是无比风光。
若是顾怜能嫁入齐家做儿媳,日后便也跟着前途无量。
温氏将目光重新放到始终一言不发的萧迟砚身上,开始第一次认真打量此人起来,越看,她的神色越发凝重,她在窦家这么多年,见过的人不少,怎会看不出这个男子该是另有身份?
只是……
温氏收回目光,对顾怜道:“罢了,我不多说什么,免得再惹你们兄妹厌烦,小怜,我再问你一句,你还记不记得齐渊?”
提及这个名字,顾怜一愣,隐隐约约想起来,似乎的确有这么一个面庞温润的少年郎。
但这也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她摇摇头,否认道:“不记得了。”
萧迟砚眸光从顾怜脸上扫过,齐渊他也是知晓的,是与他父亲交恶的礼部齐侍郎的嫡子,同时也是独子,想不到这两人也有过交集。
温氏又看了眼萧迟砚,似乎是要故意说给他听,“你与他有婚约,这么多年过去了,他还记得你。”
话落,她拨弄了一下茶盖,施施然起身道:“我便言尽于此,剩下的你们兄妹二人自己思量,若是改变主意,写信来嘉州府,我自会遣人来接你们。”
待到她离开,萧迟砚也预备回了,却被抓住衣袖。
这已经是今日顾怜第二次抓他的衣袖。
女子指骨细白,仰起面说话时,望着他的眼神就如小鹿一般可怜,似乎他多说一句话就会让她受惊。
顾怜低声道:“萧大哥,我替外祖母向你道歉,你万不要因此疏远厌恶我与阿兄,好吗?”
萧迟砚启了启唇,待到她松开手,才道:“不会。”
他也有些话想问,却开不了口,只能自己先行离开。
院内只剩下顾家兄妹二人,顾钰似乎在思考些什么。
等到顾怜合上院门,他才道:“小怜,你当真不记得齐渊了?”
顾怜现在不仅不记得齐渊,从前的许多事她都不记得了,或者与其说是不记得,倒不如说是不愿记着那些事情,不然总是会想起来,徒增悲伤。
“阿兄想说什么?”
顾怜揉了揉自己的肚子,下午吃得太饱,一直到现在还是有些胀肚。
顾钰将厨房里切好的甜瓜端给她,想了想,问道:“小怜,阿兄是说如果,如果齐渊当真对你有意,你……打算怎么办?”
甜瓜切的块有些大,顾怜喝了口清水,摇头道:“我太饱了,就不吃了。”
“阿兄,你希望我怎么办?”
顾钰沉吟了一下,他眸子半垂着,过了一会儿,才道:“阿兄想的是,就算齐渊当真对你有意,你们成亲了,你没有母家撑腰,在齐家日子也过得大抵不会如意,且齐家只有他一个独子,又怎会甘愿娶一个家世低微的女子做妻子。”
“阿兄既然能明白这些道理,我又如何能不知晓?”顾怜仰头看天际清亮亮的月,笑道:“不过是彼时一句玩笑话而已,如何能够当真?竟然还被记了许多年。”
她虽笑着,但笑意并不达眼底,幽幽叹出一口气来,洗漱后便回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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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至七月,暑热渐升,卯时方至,一轮红日便明晃晃挂在天际。
蕲州城西南有一处大桥,桥下小溪旁有颗几十年的桂圆树,早些年西街商铺还多的时候,总有人去摘,还不等到七八月,树上满满当当的挂果便被摘的干干净净。
这几年西街商铺陆续搬到了东街,再加上此处离学堂也近,人都渐渐往此处聚了,那棵桂圆树便没有人再去摘,前几日顾怜听住在西街的小摊贩子说今年桂圆树上结果格外多。
桂圆是好东西,益气补血,养心安神,就算不论这些养身的好作用,在夏日里浸过井水再送入嘴中,也清甜清甜的。
顾怜吃过早饭,特意换上新的夏衣,便挎着篮子准备出门了。
越往西街走,人越少,等穿过小路到桥下时,她一眼便看见了那棵桂圆树上颗颗金黄的果子。
小溪流淌时发出潺潺声,炎炎夏日也显得清凉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