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能感觉的到连翎胸口出正在激烈跳动的心跳声,她不需要连翎的致歉也不需要他再为自己做什么,片刻之后她松开了连翎,冲守在一旁的卫瑾如说:“告诉秦大人,堵住沈不识的嘴,把他看牢了,另外你和徐兄去陆大人身边,切记不可离身,刺杀的人还会再来。”
她随后压了压声音说:“銮仪卫里必然也有内贼,越是亲信此时越不可信。”
卫瑾如点了点头,他虽年纪尚小,多年也是见惯了争斗,随之领命而去。
暗潮已然涌起,一张无形的巨网正将他们包裹在其中,谁也看不清身后的推手是谁,甚至难辨敌我。
可就算荆棘密布也要有人做那束光,去破开层层的迷雾,去还世间一场清平。
避开人群后是两人独处的世界,没有了外界的逼压两人都不由自主的松弛了下来,不再如刚才那般神情紧绷,连言语都要反复琢磨。
自除夕之夜两人互通心意许诺要相伴一生后,转眼间也走过数月,其中有喜亦有悲。
先是谢簌黎成败不定的冲关,而后又是共赴南疆连翎几次病榻缠绵,之后是寒城险境中挣扎搏斗,每一次都是两人相互扶持,才铸成了那道牢不可摧的铜墙铁壁。
这于谢簌黎来说还有不同的体悟,自她去年秋日以破阵人的身份入三关城中,连翎坦然接受与她相熟相知,吴振、唐易亦对她如兄如父丝毫不另眼相待,徐映等人也与她成为过命的朋友。而后南境姚公亦待她如常,秦玖娘身为皇帝亲属的銮仪卫仍视她为友,一见如故。
今日又回到了东郡麟州城,只是她从未想过会横遭今日之祸,千夫所指的缘故无外乎只因她出身,世人想利用江湖门派,可又忌惮他们的能力,这才一力蔽之。
年少时读书皇城陈府,那时改扮男装化名顾行的谢簌黎,与陈缘之门下的学子同窗读书,她记得陈缘之说过万事万物皆有存在的意义,哪怕是蜉蝣一尾黄土一抔。
她那时似懂非懂,一个十来岁的半大孩童哪知这些智者之理。
彼时谢清到皇城似乎是身有要务,整日里神龙见首不见尾,谢簌黎除了读书,吃饭睡觉也都在陈家宅邸。她那时性子野,被谢清宠的无法无天,也正是因这点谢清才不得不把他带在身边,连谢簌远都管不住她,就连陈缘之的长子陈右安对她也是唯恐避之不及。
她一日无事在陈缘之书房里翻看纸卷,有一摞以往学生答的策论类的题目,她走马观花般一目十行的扫过,却被一篇文章吸引了目光。
遒劲有力的字虽然稚嫩但已经能见几分风骨,她依稀记得大意是,万事万物都有存在的缘故,皇权也不过是平衡世间万物的一种存在,没有百姓辛苦耕耘织女当户织布,上位着势必会落入云泥。
那人还说阶级不应因地位高低而划分。
笔落最后未留名姓,她那时好奇这位师兄是谁,便兴致勃勃的跑到陈缘之面前探问,她记得那时陈缘之的目光,带着暗淡和些许悲伤还有着似乎一触既落的眼泪。
他摸了摸未长大的小姑娘的头顶,说:“那人若还在我门下,或可与你共称‘双壁’。”
多年以来谢簌黎一直不知这人是谁,直至她收到陈缘之的传书,请她相助三关破阵。
她见过连翎的墨宝后,与几年前的回忆相合,几年磋磨让少年人的笔迹更加成熟,带着铮铮傲然的君子风骨。那片陈府的策论是连翎年少时的笔记,也是两人擦肩而过的一次未得相见也不知是命运唆使还是如何,又让她们在数年后相遇。
只是谢簌黎早已不是上窜下跳的小姑娘,连翎也不再是怀着少年心性的陈门学子。
相见恨晚,却又不是太晚。
自出门时连翎就一直攥着谢簌黎的手,似乎生怕她骤然离开,他缓缓的揽过了她的腰肢,一如刚才那边紧相拥在一起。谢簌黎的身量在女子中算是高挑,可依旧比连翎矮了不少,相偎之下连翎不用低头,正好能轻吻到她的额角。
他想拥有谢簌黎,想让自己也成为她的一切,爱欲、情纵虽为人性之态,可恪守君子之道的连翎知道,在未有夫妻名分前,他的所为会适得其反,说不准还会伤害到谢簌黎。
他强压下内心的悸动,开口的声色稍变:“绾绾,我好喜欢你,可我只恨自己不能护住你。”
带着苍凉惆怅的语句砸进了谢簌黎的心窝,在遇到连翎之前她不知男女情爱为何物,江湖中皆道她性情洒脱自如,其实只有她自己知道自己是个不善表达的爱欲的人。
她闭眼感受着眼前人胸膛的温度,一切又那么清晰:“我也爱你,阿翎。”
“你不要自责,不要懊恼,下次不要再为我冲动了。”
世间苍茫,只有你是我的归宿。
两人离开人群单独行动不为别故,豺狼已露爪牙,他们不能坐以待毙,只是麟州城中云起暗涌,銮仪卫中内奸难辨,除去徐映和卫瑾如,连翎手下早已无可用之人。现在最重要的就是趁消息散出前往三关报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