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特拉斯号最后的两名乘客,走入休息室时,里面已经坐了不少人。
一群围坐在一起,显然是一家人的乘客看着尤里森穿着圣袍的高大身影出现在门口,原本紧张不安的神情瞬间放松下来,似乎确信这一程将会有女神保佑。而距他们更近的几位妇人,则直接闭上双眼,合拢双手,口中念念有词,似乎在向神明祷告。
吉姆将他们引向舱室里一个人员稀疏的角落,那儿的沙发上只坐了一个头发稀少的中年男人,安娜一看便知他刚做过鲍里森手术不久,面部还带着不自然的冷冻痕迹。
不远处的一位女士原本在看到尤里森时,眼神中还带着兴奋与感激交汇的闪光,在瞟到沙发上的男人时,却瞬间变成了嫌恶和反感,直接转过了头。
安娜见状有些疑惑地看向这个看上去一脸不忿的男人。此时,吉姆还在和他们低声说着环网内的局势,而他一句话还没说完,沙发上的男人便出声打断了他。
“哼,”他从鼻腔里发出不屑的喷气声,“这都是打破循环的报应!”
他这句话说得极为响亮,在颇为安静的休息室里如一声惊雷乍响,半个舱室的人都将视线投到了他身上,安娜注意到那视线中既有愤恨,又带着恐惧,似乎在害怕他说的话成真。几个老人不愿转过头来,在位置上做出祈祷的手势,似乎在祈求女神原谅他们的罪过。
“莱蒙先生,”吉姆有些尴尬地说,“离星舰起航还有段时间,您要不要来一杯雪利酒?”
被称为莱蒙先生的男人转过头,浓重的眉毛下是一双促狭的眼睛,安娜这才意识到他刚刚一直闭着眼靠在沙发上。
他扯动僵硬的脸部肌肉,露出一个十分难看的笑容,对吉姆摆了摆手。见状,吉姆迅速知趣地退开了。
看到众人对他避之不及的样子,安娜突然想到了阿尔戈号上的布尔先生。看来她每次航行,都要遇上一位给旅途增添乐趣的风流人物。
安娜看出尤里森有心要避开这位莱蒙先生,可她今天偏想问个明白。她直接坐到了莱蒙对面的沙发上,尤里森见状也只好在旁边落座。
莱蒙令人生厌的视线扫过两人,在尤里森身上刻意停留了两秒,惹得他皱起眉头,显露出一副令人不敢接近的威严。不过,这架势并未震慑到莱蒙,他意识到安娜有话要说,用僵硬的笑脸迎上她的视线。
“您刚刚说的循环,是什么意思?”
安娜的问话毫不客气,莱蒙听到后轻蔑地笑了两声,让尤里森的眉头皱得更深,他难得正色道:“你笑什么?”
莱蒙那僵硬到只有鼻腔出气的笑声更清晰了,他用自言自语的音量说:“现在的年轻人,真是毫无礼教可言,既不问名讳,也不讲来历……”
他说到这儿,似乎才刚意识到两人都注视着他,停下他的抱怨,对安娜说:“我笑这位小姐,明明与尊贵的大人同行,却对这么重要的事一无所知。”
尤里森看到他那副不屑一顾的神情,恨不得当即让他闭嘴。而安娜却抢在他之前发问:“什么重要的事?”
莱蒙先生眼珠一转,依旧用他那不紧不慢的语气接着说:“看来是有人故意隐瞒了这位小姐啊。”
他意有所指地看向尤里森,而后者知道安娜今天执意要问清楚,便不再阻拦。这本来也不是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只是他不免怀疑,眼前的男人从何处获悉这一切。
尤里森恢复了一贯的从容,说道:“莱蒙先生有话就直说吧,不必卖关子。”
见安娜也一脸不耐烦地看着她,莱蒙知道自己在口头上占不了这两人什么便宜,稍微收敛了气焰,开始从头讲起:“一百四十年前,领主袭击了旧地,将旧地划为他们的星际殖民地,这是众所周知的。当时的旧地人从未设想过宇宙中还有一股势力在暗暗窥探着他们,在领主的进攻面前毫无抵抗能力,惨状可想而知。”
莱蒙边说着,一边装作同情的模样,连连咋舌。而安娜看到他将这段过去当做谈资,心头更是不快,但为了他所说的秘密,只好忍耐着,催促他继续讲下去。
在安娜的耐心用尽之前,莱蒙终于又开口:“不过,当时的旧地人所遇到的这件事,在人类的历史上并非第一次发生。”
“这是什么意思?”安娜忍不住追问。
“那是在几十个世纪前,早已被人遗忘的历史,”莱蒙不急不躁地缓慢开口,“当时的银河中还没有环网,更没有超光通信装置。那时,领主的前身,一个人类聚集而成的联邦,还停留在孕育他们的蓝色行星上,刚刚迈出探索地外空间的步伐。”
“那时,力量微薄的联邦组织满心期待地打开通向银河系的大门,不过结果却让他们大失所望。他们并非宇宙中唯一被赐福的群体,在他们还处在愚昧中的数千年间,人类早已在银河的数道旋臂间生根散叶。当他们离开太阳系时,迎接他们的不是无尽的空间和资源,而是比他们更为先进,却并不友好的同胞。”
听到这里,安娜心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