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文明的游魂,被神灵背弃的朝圣者,这个时代所遗忘的真实。不过这些都无所谓,一切都将终结了。”
他“咯咯”笑了起来,那张僵硬的脸逐渐变得可怕,他用破锣嗓子不成调地唱道:“永不复焉。”
尤里森看着他那张丑陋的脸,平静地说:“你口口声声说不在乎这一切,只等最终的结局,可又对我说的每一句话都详加辩解。要是你真相信你所说的,真的接受了注定的结局,何必如此斤斤计较呢?你出现在这里,是谁指使的?”
而莱蒙似乎对他的话一句也没听进去,继续呼叫:“永不复焉,永不复焉。”
他这两句呼声又引来众人的视线。众目睽睽之下,尤里森自然没法对他出手。他看了眼安娜,示意她同他离开坐席,找一个僻静地方说话。
两人一同来到吧台一侧的角落里,这里正对着背向航空港的舷窗,来自幽暗深空的阴影笼罩着这块空间,除了他们俩外,没人会靠近这里。
安娜看向舷窗外,将双臂搭在窗前的栏杆上,说:“看样子,是个疯了的朝圣者。他说的,真的是教义的内容?”
“和教义中写的相差不大。不过,教义已经流传上万年,加上他的话里有不少猜测演绎的成分,也不可尽信。”
尤里森停顿了几秒,似乎在观察安娜的反应,见她情绪没什么波动,方才开口:“我并非刻意隐瞒你……”
“我明白,”安娜打断了他,“你不必因为这个觉得不好意思。光明教教义本来就不可外传,我也从来没有问过你,这不算隐瞒。我也没有资格要求你什么都告诉我。”
“你可以这么要求我。”尤里森说着,澄明的瞳孔对上安娜的眼睛。
安娜看着圣徒似是欲言又止的神情,回想起昨夜在客栈里,那个惊扰他的噩梦。
那时,她同样没有过问尤里森梦见了什么,或许是她还在心里想着,他们就这样恪守彼此的边界,到事情了结,便能回到以往在盖亚的日子。
可现在,她的想法却越发动摇了。
如果真像预言中说的,灾难临近,一切都要走向终结,那么在这最后的日子里,她想要的,究竟是……
“尤里森。”她注视着圣徒那双带着几分担忧,却依旧温和如水的眼眸,他的金发因靠近舷窗外的星空而染上一层蓝色。
想说的话在口中打转几次,最终她还是替换了原本要问的内容。她说:“当年,领主为什么要入侵旧地?”
尤里森神色微微一滞,转而恢复了一向从容的姿态,解释说:“当时领主还没有如今的势力,游牧者大军压境,他们急需迂回应对的办法。旧地位置险要,又有女神庇佑的传说,当时的领导者大概情急之下就做出了这一决定。现在看来,这种做法实属下策,但既然迈出了这一步,也就无法回头了。”
“又是游牧者,”再次听到这个名字,安娜越发感到奇怪,“我们离开旧地之后的每一步,似乎都与这个组织有关。”
她突然想到了什么,接着说:“圣徒把旧地奉为圣地,却在一百四十年前放任领主入侵。如今,到了关乎旧地存亡之际,他们也从未考虑过要对旧地施加保护,而是主动撤离了环网。这也太奇怪了。”
尤里森说:“圣徒虽有统一的信仰,但教会内部同样有各方势力争权夺势,如果有高层和游牧者勾结也并不奇怪。正如你想的那样,有人在暗中操纵了这一切,现在大概就是他们收网的时候了。”
安娜凝神看向远方,陌生的星座在她眼前组成一个个复杂的几何图案,她说:“恐怕我们也是局中的一环。”
尤里森沉默了一会儿,随后说:“如果你想,或许还有脱离的机会。”
安娜无奈地笑了笑,说:“即便还有脱身的机会,又能躲到哪儿去呢?我在下城区已经躲藏了够久,不管预言会不会成真,又是谁在操控这一切,之后的日子,我只愿意做我想做的事。”
当安娜的视线触及尤里森时,他感到自己的心脏猛然颤动了一下,仿佛在无数年前,在无尽的时光流逝前,也曾有人用这双眼睛凝视他。可尤里森清楚,只有在当下,只在这个瞬间,安娜才这样对他诉说过心意。
“那我们就不再回头,一直前进下去吧。”他坚定地说。
从倪克斯到卡俄斯的空间跳跃需要三个小时的冷冻睡眠期,在睡眠舱刻意营造的苍白梦境中,尤里森又一次陷入了前夜的幻境。
他处在一片断壁残垣中,不知多少年前被遗落在这里的砖石砌块堆成半人高的矮墙,如迷宫般曲折回合。
真奇怪,从未有文献记载卡俄斯上有过文明。这个想法突兀地涌现在尤里森脑海里,他随即明白,这是“他”的意识。
他随着这具身体的视线抬起头,上空如昨夜一样风起云涌。破败的遗迹之外便是没有尽头的荒原,目力所及之处连一棵树也没有。耳畔只有半空中呼啸的风声和他自己的呼吸。尤里森就数着自己的呼吸,一步步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