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五郎……
蔡堣喃喃自语，靠在车厢上，还是一副失神的模样。蔡令仪凑过去，只听见他不停的念叨“二哥”“五郎”，是在说二哥蔡均、五哥蔡城？
蔡令仪摸不着头脑，这两位哥哥，去世足有十年了。她对这两位完全没印象，大约因为他们是少年夭折，家里寻常也不会提起。
一路无话，只有蔡令仪满腔好奇无处发问，直到她们这队人回到府门，蔡墉带人离开，令仪还没有进府，就见府里的胖管家颠颠地迎过来，双下巴抖出了波浪。
“十娘，哎哟小主人，你们可回来了。”胖管家急急禀告：“二娘与郎婿来了！”
二姐和二姐夫，现在就到了？蔡令仪愣住了。怎么今天到处都是新鲜事，不是说不该来，而是这个时间，他俩该进宫赴宴。
胖管家擦着汗等十娘的示下。
他也没法子，郎主、夫人不在家，世子与世子夫人也不在家，三郎还没回来，六郎不在京中。三娘倒是在家，可正坐月子。四郎又这副样子，四娘更是去世一年多了。
十娘既然回府，管家必须得把这事禀告小主人，总得有人招呼二娘夫妇。
“你去为四郎寻个好大夫，送他回院子，叫他的人好生照料。我去见二姐和姐夫。”蔡令仪跳下马车，吩咐的明明白白，胖管家赶紧应承下来，招呼人将蔡堣送走。
蔡令仪带着阿池前往里仁堂，家中亲友来访，都是请去这里。
说来好笑，上辈子的蔡十娘，前半生是顶顶悠闲的富贵闲人，天塌了也不用她操心；
后半生飘零岭南，可那时候全家胼手胝足只为求生，其他事不值得操心。
不过，能见到二姐，总是桩让人高兴的事。
蔡令仪有两位姐姐，长姐与她一母同胞，如今是东宫储妃。二姐是姨娘所出，蔡令仪却与她更亲热。
无他，储妃年长蔡令仪十一岁，她还不满四岁，长姐就嫁给了当时的皇长孙。
二姐大她六岁，是真正看着蔡令仪长大，带她扑蝶投壶放风筝的姐姐。二姐出嫁的时候，蔡令仪狠哭一场。不过姐夫章亮人不错，后来她就心平气和了。
唉，直到最后，二姐与姐夫还派人远赴岭南，到处托人照拂家人。蔡令仪从岭南返回苏州那年，听说二姐夫病重，不知以后会如何。
里仁堂里，二娘蔡令伦来回踱步，急出一头的汗。她丈夫章亮却悠然饮茶，还劝妻子坐下歇歇。
章亮是当代金石大家、江国公章僧静的侄子。因他父母早逝，从小被伯父江国公养在膝下，视如己出，甚至将恩荫都给了他。如今章亮在国子监任职，品级还不算高，却很清贵。
“姐夫好。”
蔡令仪规规矩矩行礼，章亮还礼，蔡令仪直接贴在二姐身上：“二姐，这会你们不该进宫吗？”
章亮一摊手：“你看，我就说来家里，我就得远远站着喽。”娘子就不是他的娘子了，是妹妹的姐姐。
“还有心情说笑。”蔡令伦嗔了丈夫一句，又看着自己的小妹妹。她不想让小妹跟着担心，于是大事化小：“我们去的晚了，正撞见伯父，叫我们来府里向父亲问安，也代他老人家问好。”
不对，姐姐没说实话，内里已经颇有阅历的蔡令仪晓得二姐是好意，但她不能永远懵懵懂懂。蔡令仪靠着姐姐，闲聊似的说：“那正好，姐姐姐夫留下，咱们一起用饭。你们不知道，今天好大一场热闹呢！”
“你们在路上，没听见朱雀大街上那两声吗？”
如同天真少女，蔡令仪表现的很兴奋，事无巨细的告诉姐姐：“我和四哥在那正好赶上，还看见他们扔东西了，上面写着什么金、什么叶，什么的。”
“金刀已刻，长置叶城。金刀饰叶，为万日天子……”
姐妹俩看向章亮，说出这句话，章亮脸上血色尽褪。令伦一脸茫然，蔡令仪惊道：“姐夫怎么也知道？”
章亮跌坐在椅子里，自语道：“难怪伯父不让我们入宫……金刀逆案，朝廷又要血流成河了。”说罢，居然掩面而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