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团圆夜那日,沈柏山在酒桌上多喝了些酒,东一句西一句,没边没际地和家里人闲聊着,随口说了一句,自己年纪大了,有了退下来的打算,家里的生意,以后就交给女儿和女婿打理。说完,沈柏山看向沈谙,对女儿瞥眼一笑,明里暗里是在使坏,催着她赶紧给他找个名正言顺的女婿。
她说自己年纪还小,不急。沈柏山解释说,把女儿嫁出去前,他要给那男人两年的考验期,通过了才肯把女儿嫁出去;不通过,就换个目标,如此循环再考验个两年。要是总是有人不过,装的了一年装不过两年,那她岂不是这辈子都嫁不出去了?所以你要谨慎,早日寻个靠谱的人,这样才不会在我走后没人和你作伴啊。
沈谙才知父亲用心良苦。
沈谙没放在心上的事情,继母柳玉急了。不出正月,便开始给亲女儿柳露露寻夫婿,遍寻无果,这消息才传到了一向消息闭塞的沈谙的耳朵里。前期,柳玉仗着自己如今是沈家的续弦夫人,定是要给女儿找个同沈家门当户对的男子做女婿,可不成,谁让她女儿既不貌美也不聪慧,又不是沈家亲女儿,了解实情的人便不愿了。后期,对男方家世条件放的宽了,只要合上柳露露的眼缘就可以了,但柳露露眼界极高,自身空洞无物,眼光却极高,看不上寻常男子,讲话也不圆滑,几乎把城里适龄的未婚男子羞辱得罪遍了。
难道她以为她女儿嫁出去了,给她招回个女婿回来,沈家的家业就是她的了?
真是做梦。
不过这也不失为一个好方法,嫁出去,至少可以不用日日面对那恶心的娘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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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谙房中柜子里有一个上着锁的箱子,里面都是信件和一些小的首饰盒子,数量是相对应的,数了数已经有了十封信,算上今年就快要到的,那就有十一封信了。
封封信的落款是“贺”,不完整,像是祝词,连沈谙母亲第一次见了,都不知是谁送来的。
他叫贺济源,是沈谙儿时最好的玩伴,七岁之前,他们都是整日里玩在一起,像是一家的孩儿,饭两家吃,觉两家睡,在对方家里都有属于自己的一间房。搬去了几百里外的地方,安顿好不久,沈谙就收到了来自几百里外的一件礼物和一封信,那时,沈谙字还认不全,是母亲代为念给她听的。
不过是一些无聊内容,说都城大,家里的新宅子也大,还没来得及到处玩所以对都城并不熟悉,但若是沈谙去了,那时他定是已经把都城逛了个遍了,到时会介绍给她认识。书信写得急,就在铺子里捡了件最有当地工艺特色的玉石头,下次,定当好好挑拣。落款就是一个“贺”字。沈谙太了解他了,要不是懒得写,要不就是名字的那两个不会写,无他理由。
沈母才知原来是贺家那小子寄来的。
不过比起贺济源,沈母更喜欢他的哥哥——贺济渊。贺济渊虽然鲜少与她女儿在一起出现,但那孩子极其稳重,又不骄纵,只是不太活泼,不过年长一岁,却老城的不似小朋友。若是给女儿择婿,她宁愿女儿喜欢的是那贺济渊,或是那般性子的就可以。说不上来,或许只是一种感觉,那孩子很懂得爱人。
如期,信又到了,每年都是七月前后。
今年的信件面幅尤其简短。
“致谙”,他甚至已经省略了她的姓氏。
“念。”
落款“贺”。
随信一起来的,今年是个大箱子。里面有十几本新出的话本,两只彩绘风筝,还有一身锦缎裙装。大概是从第三年开始,从都城来的东西从一些玲琅满目的小玩意变成了如今这般女儿家们都喜爱的玩的穿的戴的。这些新鲜玩意儿,一度让她成了这附近女娃娃们的香饽饽,特别是话本,连柳露露那么不爱看书的人都会借来看。不过大多数时候,柳露露都是进她的屋子拿了就走,连声招呼也不打。
她每年都会回信,捎带着一些他们儿时爱吃的耐放的糕点和几块笔墨。一来一回,十年来就这样联系着。
若是突然写信过去,让他娶她,这是不是太失礼了?如此一来,怕不是只剩惊吓了。
【久闻都城养人,实在憧憬。我欲往,贺家哥哥可会欢迎我?】
半月,一月,直到进了九月末仍没有回信,沈谙有些泄气,但不免庆幸,多亏耐住了性子没有不请自去,要真是去了,真不知该是怎样一副久别重逢的尴尬场景。问及自心,她也并非是心悦于贺济源,毕竟许久不见,仅凭小时候的记忆,已然不清晰了。
唯有真实存在的就是眼前的这十封信,和远道而来的礼物。
她本不该痴人说梦,想着要贺家哥哥娶她…这种鬼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