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大郎终究是听到了自家兄弟的死讯。他面色凄苦,将记忆中两人之间点滴回忆一一道来,说到最后,他忍不住失声痛哭。宋家兄弟两个从小相依为命,感情比寻常家兄弟更深。
“早知那能动的木雕会害二郎殒命,我定不会请白老丈上门展示!”
“那木雕能动,恐怕是被恶鬼附体了吧。”
“这几年真是不太平。”
捕役们习以为常的叹气,越朝俯视哭得一塌糊涂的宋大郎的发髻,开口问道:“白老丈是谁?”
安岐观察打量一直沉默旁观的越朝,见她打扮素雅、个头适中、容貌寻常,属于那种丢进人群便无法找出的女子。他总觉得略有违和,可能是她听闻凶案表现的太镇静平淡。
或许作为海赤罗道长的同伴,她有本事在身,淡漠了些也没什么不对。
安岐忽略掉这一丝不妥,解释道:“白老丈是天工社的老人,早年时在官窑待过,后来县令走马上任,跟随搬迁至晋陵。晋陵无名窑,白老丈又闲不住,便同几个各行业的翘楚一同组建了天工社。”
“县令姓白?”
“官人姓司,白老丈不是县令本家,应是相熟或宅邸的老人。他辅助成立天工社,有为县令分忧,凝聚晋陵手工艺人的考虑在内。白老丈盼着晋陵好,晋陵越好,县令的未来自然越好。”
听闻越朝与安岐的对话,海赤罗不由意外的瞅了眼两人。
他既意外于越朝逻辑清晰,又意外于安岐消息灵通。
相貌粗犷的捕头,并不像那种八面玲珑消息灵通的人。捕快们虽说得好听是衙役官差,但固定俸禄并无多少,全靠见不得光的油水过活,在县衙中的地位远不如胥吏。官场关系这种消息,寻常捕役根本涉及不到。
自古当官的瞧不起胥吏,胥吏瞧不起衙役,衙役又瞧不起游侠儿。
“你消息真灵通。”越朝想起了职场的生涯,貌不惊人却目光长远消息灵通的人,在哪都有。她不意外安岐的透彻,但她仍旧直指白老丈有嫌疑:“我不相信巧合。白老丈巧合的发现奇物,巧合的被人知道,再巧合的展示。诸多巧合碰到一起,一定会形成必然。”
宋大郎虽尊敬白老丈,但事关他兄弟死因的真相,他被越朝说的动摇,道:“用过午食,我确实又见到了白老丈,他恰巧问起,我便把怀疑木雕消失与二郎失踪有关联的猜测同他说了……”
越朝笑容灿然,一摊手:“瞧,又一个巧合。”
陈罔重利,他把自身带入白老丈,想不通:“这不合常理。天工社生乱,对他个人无益,对晋陵治安无益。或者,那鬼物是凑巧进了木雕,白老丈并不知情?”
人心难测,人性善变。谁知道今年所需之物,来年是否还是心头好?
越朝抬眼瞥见难忍痛失至亲痛楚的宋大郎,笑了笑。她不反驳亦不深谈:“或许。”
“陈三,去找厉押司,把至今发生之事尽数告知他。不得有半分增减,包括这位娘子的猜测。”安岐嘱咐完陈罔,对另一个捕役道:“通知大伙今晚加强周遭巡视,尤其是天工社社友所在之地,白老丈那边派人暗中盯住。”
“好的,安头儿。”
“辛苦,事后我请大家吃酒。”安岐从怀中掏出沉甸甸的一贯钱,红绳串成串的铜钱叮当作响:“道长,不知你是否还有多余的符纸,予我兄弟们保命?”
海赤罗未收下安岐的一贯钱,却给了他十几张朱砂符纸:“办差着官衣,不得少于四人一组,阳气旺盛自然辟邪。若遇见鬼打墙,点燃符纸,我即可赶来。”
安岐不客气,直接分配符纸用途,让手下人收起。
眼见两方人商量好,平日老实本分的宋大郎,想着平日邻里街坊对衙差的形容,结巴试探说道:“安捕头上差辛苦,我愿出两贯钱请、请您吃酒,还、还请待我家二郎……”
“请大伙吃酒吧。”
两个捕役肉眼可见的兴奋起来,果然听他们的捕头更正了宋大郎。他们愿意跟着安岐办差,任劳任怨,自然因为跟着他能吃个饱饭、养家糊口。捕役的俸禄本身没几个大子儿,这两年上面剥削太重,再不找些额外进项他们就算家里只剩一张嘴,都没法过。
宋大郎面色迟疑,不知是不是该现在回家取出积蓄。
安岐过往见多了类似的神色,摇头道:“眼下还不安全,宋大郎且跟上陈三去寻厉押司,他会保你平安。仵作验尸后,宋二郎必将尽快归家,备好棺木吧。”
宋大郎猛然恍悟,顾不上收拾家私,赶忙站到陈罔身边。
“安头儿,那我去了。”
两个捕役确认安岐再无其他吩咐,纷纷快步离开。
宋大郎虽浑身疼痛,为了保命,他咬牙忍住紧跟陈罔的步伐。他临走前对安岐诚恳的行礼,没再多说。
“若我们出城寻宋二郎,城中有人遇险,道长是否能及时赶回?”
估算了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