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越朝,海赤罗心神松懈了少许。他寻禅房周围居住的住户,问出了禅房所居的员外身份。这捐献家财的员外平日深居寡出,周遭住户也不清楚他的去向。
海赤罗想了想,趁夜色,又潜入洪泽镇免费为穷人看病施药的安济坊。他取出一张以往从未重视过的障目符,化作一名面黄肌瘦的流民童子,混入坊中逃难来流民和半途生病无钱医治的百姓中。
流民和游走周边的商贾消息最为灵通。洪泽又无市肆可逛,入夜无聊的他们三两扎堆的聊起天。
独自躺在草垛的角落,看似假寐的海赤罗侧耳倾听。
这些寻常百姓背井离乡,本憧憬着到洪泽安定下来讨个生活,却没想到洪泽如此萧条古怪。他们本就活得不如意,满腹的怨气。加上安济坊救治留宿的皆是一些病气缠身的穷人,他们言语间更是怨愤。
若是让越朝来决策,她探听消息的办法是否更妥当些?
头枕双臂,海赤罗不由揣摩起来。伴随嘈杂的人声,他不知不觉的睡了过去。
第二天清晨,寻隐蔽无人处做了早课,海赤罗返回时,安济坊内的嘈杂声近乎冲破墙头。十数个人一起呐喊的声音,混成惹人心烦意乱的声浪。几个办差的衙役大声呼喝也压不住,旁边颇有威望的安济坊大夫亦急红了脸。
衙役们忍无可忍,抽出刀来,人群方才安静下来。
海赤罗刚走进院,一个衙役指着他又指向瑟缩的人群,凶神恶煞的呵斥道:“你!乱跑什么,想逃跑是不是?还不回去?!”
安济坊大夫劝道:“公人,那还是个孩子,还是个孩子呢。”
“孩子就不会传瘟了吗?”
混入人群,安静聆听了半晌,海赤罗搞清了状况。安济坊被人举报了藏有疑似患了瘟病的人,衙役来搜查,真发现了患了瘟病的患者。他们不光要隔绝患病的人,连其他安济坊收治的病人也要一同隔绝。不知是谁听到了消息,这小院里的流民和旅客正要往外冲。
不知是何种心态,几个衙役行事风格好似草莽,不光拿刀指向百姓,还一个劲儿的威胁。求生欲旺盛的百姓当即不干了,推搡着冲出了安济坊,连大夫都安抚不住了。
安济坊外,围观的洪泽百姓当即退了数米远。隔着条街,两拨人互相拌起嘴来。洪泽百姓想让安济坊众人老实待着,而安济坊众人说他们没病,不愿被一起隔绝在内。
被推搡的刀都掉了的衙役,扶正歪了的公服,提起被踩掉的皂靴,回到洪泽百姓之间,又再度大声呵斥起安济坊众人的刁钻和暴行。
直到,不语和尚都被请来。
人群中看热闹的明娘与不语和尚微笑颔首,和尚口中宣了声佛号,出言道:“诸善众,佛曰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众生皆苦,有此番遭遇是尔等的业报。尔等若不挣扎,顺从因果,来世才有福报。”
海赤罗眼神一凝,余光暗中环顾周遭,果然安济坊众人多半露出迷茫顺从之色。
这和尚声音里灌注了法力,以佛家偈语唱呵的方式吐出,摄人心魄!
混迹安济坊众人中的海赤罗,掐了个诀,低声叱道:“清!”
安济坊众人顿时神志清醒,他们互相对视,终有一老者被推举出来,向不语和尚行礼道:“高僧,不是我们不愿,实在我们这群人尽是老弱病残,还请高僧体恤啊。”
老者说话间,安济坊有一名衙役快步跑了出来,急切呼喝道:“安济东苑又有几人确诊了瘟病!”
不知有意无意,这衙役喊得大声,惹得洪泽百姓顿时哗然,纷纷驱赶安济坊众人回去。
推搡中两拨人都生了火气。
洪泽百姓中有一人忽然高声喝道:“外乡人滚出去!若是不滚,不如关起来一把火烧了!”
此话一出,安济坊众人哗然而怒。
为首的老者再问不语和尚,慈眉善目和尚的一垂首,尽是无奈的唱了声佛号。眼见两拨百姓冲突了一阵,安济坊众人被压制回屋内,和尚才出手阻拦。他生动有趣的讲了个佛祖割肉喂鹰的故事,含笑环视百姓,似是在找寻什么。
经历了几番波折,消息传遍了整个洪泽,眼瞅着凑热闹的百姓越来越多。
此刻,海赤罗若有所觉,不语和尚或许是在逼他现身。
佛家讲究因果报应,修来生。
道家讲究本心承报,修当世。
若安济坊众人心甘情愿被关进屋里防瘟,他绝不会阻拦。反之,若安济坊众人不愿,与洪泽百姓冲突起来,他多半会挺身而出来化解。
海赤罗修的是入世之道,以红尘炼心。他无法坐视无辜之人枉送性命。
否则,道心有损。
不语和尚中气十足的嗓音带着股慈悲,循循善诱道:“善众可知,我有一师兄名为不动,十数年前亦面临过如此般进退两难的情形,你们可知他怎么做?他损了自身精血,催熟一颗海棠树,取来海红果同善众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