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上中梢,私会良家女娘这种事。对于海赤罗来说是大姑娘上轿头一遭。
因幼年的创伤,他一向忌讳男女之事。
但这世上最多最庸俗的无非是酒色财气。
晋陵白甲追寻的是控制他人之“气”,白水村大头追寻的是“财”,洪泽不语追寻的是精神享受之“气”和身体愉悦之“色”,而说到“酒”——
好美食的越朝,喜美酒的燕赤霞,又何尝不是饕餮好吃之辈。
不过是,这两人能更好的控制欲望罢了。
海赤罗不喜同人深交解除,比起绝大多数单纯懵懂的妖灵,人心过为复杂,他自知把握不住。
因此,即使早潜入了余府内,他也没有立刻与余姣姣见面。
他和燕赤霞暗中瞧了瞧后院花房往返的二女,隐去身形,先自顾自的转悠起余家宅院。他们将余家宅院走了个遍,却没有发现半点妖魔鬼气。
海赤罗看向燕赤霞。
燕赤霞双臂环胸,肯定道:“此处并无妖魔鬼气,反而相当干净,连怨气都没有多少。”
没有任何发现的海赤罗叹了口气,看向后院花房之间,互相搀扶打气的二女。
蚌珠陪着余姣姣在后花园中焦躁的徘徊。
余姣姣回头握住蚌珠的手,第四次问道:“你有通知到他来找我,有说了时间是吧?”
蚌珠第三次点头称是。
万籁俱静,余姣姣守着后院花房,忍不住折了一支素日最喜欢的凌霄花。凌霄花鸡冠头般的花朵被她不安的揉捻,变了形。
余姣姣不由想起傍晚和余员外的争吵。
食过暮食,余员外当着两个小娘和哥哥的面,正式通知了她。他已收了王家郎君的聘礼,择日就会将她嫁过去,让她好好缝制婚服。
余员外的原配,余家主母因心灰意冷不出门户,余员外就嘱咐两个小娘替她操持出嫁的准备事宜。
余姣姣气不过,就与余员外吵了起来。
她红着眼,质问:“你从未正视过我的意愿,我不想嫁,不想嫁给他!”
余员外亦是涨红着脸,撸袖子大喊:“我怎么不重视你意愿了,你说你喜欢文气的男子,我好不容易许、得了知府的许诺,求来了这桩得来不易的婚事。哪家小娘子能像你一样顺风顺水,你还敢跟我红脸?”
余姣姣被余员外噎住。
余员外一副粗鲁要动手的模样,令她一时想不到反驳的话。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好好想想吧。”
“我嫁了,和知府连上了姻亲,你才好让兄长求取良配是吗。”余姣姣环视两个低眉顺目的明艳小娘,闭目崩溃道:“你变了,爹。你曾经说过只要我们一家幸福就好,而现在呢,娘在哪里?”
余员外表情冷漠又固执,敷衍道:“我是为了你们好。”
“你让我嫁我不喜的男子,你筹谋为哥哥娶他不喜的女子,便叫为我们好吗?”余姣姣扯过余大郎,怒道:“哥哥,你不是喜欢秦湖馆的妮娘子?”
被波及的余大郎愣了愣,抚摸余姣姣的发髻,温声道:“父亲是家中主君,或许有其他考虑。我是喜欢妮娘子,但……我从未想过能娶她为妻。”
“……”
余姣姣愣住了,不可思议的望着余大郎。
余员外见状,向一旁打扮明艳的小娘打了个眼色:“陪姣娘回房,这几天暮食给她送入房中,教她赶一赶喜服的工期。”
说罢,他小心翼翼的牵起身边女子的柔胰,温声招呼她离去。
余家上下都知道,余员外近来更宠爱这向来沉默的橘英小娘。
那橘英身着鹅黄主色三花襦裙,眉眼明艳带媚。可与她开朗大方的相貌相反,她为人处世却是低调至极。
余姣姣吵闹,她低眉顺目不言不语。
余员外主动牵她手,她依旧顺从的颔首,平静安然的随之离去。
想到余员外携手小娘离去的背影。
余姣姣簌簌泪下,旁若无人促了她的胆,她恨声骂道:“他怎么对得起我娘!他总是有千般理由来说服我和哥哥,但他怎么说服的了我娘!怎么说服的了他的良心?”
搜寻整个余家宅院没找到疑点的海赤罗,暗中瞧着余姣姣激动的模样。
他摸着鼻翼,本打算悄然退去。
背后的燕赤霞,却推了海赤罗一把,顺便破了他的隐身符纸。
余姣姣仿佛找到了主心骨,扑向现形的海赤罗,絮絮叨叨的与他说方才和余员外发生的争吵。说到伤心处,她眼泪簌簌不止。
海赤罗眼疾手快,一张盾符隔绝两人接触的可能。
但他几次欲插口,皆被余姣姣连珠炮般的倾诉声掩盖。他脸色越来越黑,忍不住一张静音符甩出来,顿时清静了。
“余娘子,你家并无妖鬼两气。还请说说你发现的古怪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