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怀珠若有所感,回头望去。
只见熙攘人群尽头,有一条马尾巴在金光中甩过,搅碎暗影。
阿浮跟着回首,问她:“娘子,怎么了?”
洛怀珠又定定看了一阵,扫过其他店铺门面,并没有发现任何蹊跷。
她轻轻摇头:“没什么。”
只是觉得,方才似乎有人在看她。
“走吧。”她拍了拍阿浮的手,两人出了巷口,上马车去往墨德馨香书铺。
书铺位于南讲堂巷西,位据潘楼街相汇之处,离得还不算太远,他们没多久便到了。
正打算盘的赵掌柜见前些日子递来书信的既明立在一旁,静候车上女子下来,很快就猜中了洛怀珠身份。
“有失远迎。”
他提着衣摆,匆忙向前,弯腰行礼:“这位一定是墨兰先生家的洛娘子了。”
洛怀珠也缓缓行了个万福礼:“赵掌柜万福。”
赵掌柜抬起眸子,快速打量了对方几眼。
对方一身紫中带蓝的团花长裙,配上金簪蔷薇花,整个人艳到了极点,却并不显得俗气,反倒有几分神秘悠远的意思。
其通身气度,亦是端庄稳重,得体大方,丝毫没有局促感。
“洛娘子光临鄙店,怎的不遣人招呼一声,也好让老夫稍作准备。”他转过眸子,指了指有些凌乱待收拾的书铺,有些不好意思,“这……真是失礼了。”
“是三娘叨扰了。”洛怀珠笑道,“赵掌柜不必忙活,三娘并不久留,只是路过甜水巷,闻得桃花酿清甜香味,便买了几坛清酒,送来给诸位一尝,以答谢诸位的辛劳、慷慨。”
她笑时,也并不会露出半点媚态,颇有点牡丹真国色的意思。
饶是赵掌柜这把年纪,也差点儿被晃了眼。
齐光将那几坛子酒,全部推到前室堆着。
赵掌柜赶紧遣来一个伙计,让他带齐光、既明,将酒搬进去里面放着。
“三娘也听闻惠民书坊高义,将印刷钱银降下来,也劳烦赵掌柜帮忙送两坛子酒过去。”洛怀珠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家中清贫,舅舅将钱都花在笔墨和我身上,只能买些花果酿的酒酬劳,让赵掌柜见笑了。”
赵掌柜赶紧道:“洛娘子不必说客气话。就冲墨兰先生愿意将他的诗文、词赋先给小店印发,便是大恩。区区几万册书籍,算不得什么。”
百金之数,迟早能如数收回。
“赵掌柜大义。”
洛怀珠含笑与赵掌柜寒暄了一阵,便告辞离去。
赵掌柜摸着胡子,目送车马缓缓离去,在心里重塑了对洛怀珠的印象。
马蹄哒哒往前,车轮滚动。
远离了书铺,阿浮才好奇问:“这几坛子酒又不值当什么,怀珠阿姊为何还要亲自下马车送去,与那赵掌柜费口舌?”
区区小惠,人家也不记这恩情。
“我且问你。”洛怀珠没有直接说明,“倘若有人送你十两银子,有人送你爱吃的糕点,你要哪样?”
阿浮想都不用想:“那自然是要银子了!”
十两银子可以买各种糕点,糕点却不一定爱吃,也不一定能换成银子。
“倘若还有一人,给你送了可以赚一百两银子的路子,还送你爱吃的糕点,投你所好。你又选哪个?”
“自然是第三个。”
“那么这时,有人想给你送一百一十两银子的赚钱路子,但他却不给你送糕点,态度还颇有些强硬,你选谁?”
阿浮犹豫了一下:“还是第三个吧。”
“若然这时,还有人送两百两的赚钱路子呢?”
阿浮再次毫不犹豫:“我选第五个!”
洛怀珠笑了:“那你现在反过来想想,这五种人,做哪一种人更可以用最小代价谋求生意伙伴?”
阿浮似懂非懂:“哦……”
“简单来说,不过‘人情’二字。”洛怀珠捂着手中的炉子,“生意场上,忌讳感情用事,但也忌讳毫无人情。而且这人情,不能多也不能少,需得恰到好处,才不会让人觉得你无情,抑或好拿捏。”
阿浮敲了下自己的脑袋:“真复杂。想不透。”
她还是安安心心,当个给怀珠阿姊捏骨的侍女好了。
洛怀珠只是看着阿浮笑了笑,给对方塞块青团慢慢嚼着。
她侧过头,从绿竹帘子的缝隙里,往街道看去,疏疏竹帘将日光切割,分出明暗两层,落在她有些出神的脸上。
书坊这边,第一步计划算是安稳实施完成,可以推进第二步。
至于沈妄川这头……
想法还没落定,马车就先停了下来。
齐光在前室小声道:“娘子,白矾楼到了。”
洛怀珠回神,应了一声。
阿浮拉开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