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着这个猜测,沈昌的心,剧烈跳动起来。
他盯着闪动的烛火,眸子里仿佛放置了一条鱼,搅得眼波涟漪起伏不定,谁都瞧得出来其中的动荡。
若墨兰先生真有办法替阿川续命,他便不用怕自己绝后了。
怀着这样有些颤抖的喜悦,沈昌下了马车,候着沈妄川一起入门,惹得对方多看了他好几眼。等回到房内,面对着一室黑暗,他的心肠又重新冷硬起来。
仆从将蜡烛点好,奉上热茶,便躬腰退出,前去准备饭食。
等仆从一出院子月门,墙角处便跳进来一个人。
流水般的月光透过院中高大的树木,落下稀疏黑影,映在一张银质面具上。
斑驳黑影晃动着,月色在面具上流转出一道白光。
他从半开的窗户里,一跃跳进去,动作比猫儿还要轻几分,完全不属于人耳能够捕抓到的动静。
“你来了。”沈昌往窗边看了一眼,将蔓草纹的银茶盏放下,指了指桌上的笔墨纸砚,“将你今日所见画下来,我有话要问你。”
银面朝他行完礼,才大步走到桌前,笨拙地用手掌握住笔杆,将今日经历的事情按照齐光所述画下来。
沈昌起身,背着手,缓缓踱步走到他身后,安静看着。
银面垂首专心画着简陋不连贯的线条,直画到饿狼从参天古木后出现,沈昌遽然出手,在他肩膀上用力拍了一下。
“银面呐……”
刚包扎好的伤口,瞬间崩裂开,红色的血水将白色布条浸染。
银面痛得不住抖动,手下刚画出一匹狼的纸,已经被戳下去的笔直接模糊掉,变成一大团黑色。
“啊。”沈昌仿佛才想起来这件事情,“忘了你身上还有伤,真是对不住。”他挪开手,有些懊恼道,“我不打搅你了,你继续画。”
他转身坐回四出头官帽椅①上,慢悠悠将手上沾惹的血擦干净,重新拿起银茶盏,慢慢呷茶品尝。
银面粗喘了几口气,才抖着手继续画。
等画完,他后背处的衣裳,早已全部湿掉,紧紧黏在身上,像是有什么东西贴在他后背上,拼命吸一样。
十分难受。
他把笔放回笔架上,笔杆撞上笔架,发出“嗑”一声响。
窗外清寂,显得响声格外嘹亮。
银面站起时,耳朵一阵嗡鸣,人也晃荡了几下,根本无暇在意这等细节。
他扶着桌子稳住身形,才将画捧给沈昌过目。
沈昌看着那堆线条扭曲的鬼画符,一次次重复和银面确认当时的情景,甚至细到彼此的每一个动作。
“依你所见,这洛三娘子,有没有可能会武?”
银面思索了一阵,缓缓摇头。
沈昌起身,看着银面昆仑奴面具后的一双眼。
那双眼已有些涣散,强忍着没闭上。
打量许久,他才伸手,取下银面脸上面具,盯着那一张除了眼睛以外,所有皮肉都像融化的蜡一般纠结到一处堆积的脸。
这样一张脸,他隔一段时间就要瞧一遍,几乎将上面每一条线条的走向,都记得清清楚楚。
看了好一阵子,他将面具盖回去,不无可惜道:“真是苦了你了。”
银面摇头,摇晃着后退两步,躬身行礼。
他无法说话,只得以行动表示忠心。
“好了。”沈昌转身,将那堆画丢进火盆里,“你先回去,别惹郎君起疑心。”
火舌黯淡一刹那,又从旁边冒出来,将纸画吞噬,烧出更旺的烟火。
银面行礼退下,从窗户跳落院子边角,再攀墙而上,顺着内墙回到沈妄川院里,自后窗跳入书房之中。
沈妄川没有燃灯,只怀抱着手炉,闭眼仰坐在圈椅里。
他并没有听到银面回来的动静,只是闻到了一股难以忽略的浓郁血腥味。
他猛然睁开眼,坐直看向站在一边,艰难扶住桌案的银面,脸色十分难看。
“沈昌又试探你了?”沈妄川捏紧手中铜炉,气得胸膛起伏不定,说出口的话,全从齿缝间挤出来,“他这疑心病,怕是已经入膏肓,无药可治了!”
他腾地起身,将密道打开:“快去疗伤。”
瞧银面脚步踉跄,他不放心,想要跟着进去,银面抬手摇头,拒绝了,自己扶着墙壁走下去。
沈妄川只得候在外头,替他关上密道门。
他心中憋闷,难以平息,不知这样的日子到底还要熬多久,
啪——
他将百叶纹的窗户推开,看后头大片竹林,以清心头火。
竹影婆娑落白墙,摇动满壁清辉。
沙沙——沙——
洛怀珠靠在窗边看竹影,听得背后齐光、既明放重脚步声站定。
“先生、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