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翰烟华门前,也围了一群人。
齐光和既明挤出来一条路,让洛怀珠走进去。
人刚踏进店铺,便迎面飞来一方砚台。
阿浮快快向前两步,抬手将砚台抓在手中:“谁在闹事!”
丢砚台的纨绔郎君不耐烦回头,在瞧见端庄站于门口间的洛怀珠时,脸色稍稍转晴。
铺子的窗敞开,清晨明媚的光从窗台跃进来,在她银线暗绣的裙摆下微微跃动,一片流光溢彩,映照到那张白皙清润的脸蛋上。
如同浮光跃金水面上,随风摇曳的冷荷。
纨绔郎君斜乜着眼,声音不屑:“你便是这铺子的东家?”
“正是。”洛怀珠向前几步,“不知这位郎君遇上了什么问题,为何在此大发雷霆?”
纨绔郎君冷哼一声,朝阿浮的方向抬了抬下巴:“你不妨先看看那小丫头手中的砚台,再与我说话。”
洛怀珠朝阿浮伸手,接过砚台端详。
此砚台乃是端砚,石质温润如玉,细致紧密,摸上去却滑嫩,犹如上好的绢丝一般。
砚台四周,以深刀镂雕的工艺,刻画出了前人《木石图》①的模样,以砚台磨墨的部分本身为怪石,四周延绵的部分为伸展出去的枯木。
光是那独特的清峻轮廓,便惹来不少学子青眼。加之这方砚台的石纹,恰好与《木石图》上蜗牛一样的石头纹路契合,更是显其独一无二。
盖因此方砚台价格实在昂贵,大家便只是欣赏几番,并无人出手。
直到纨绔郎君到来,一眼就瞧上了,说要包起来,一百五十贯②眼也不眨就让随从掏出来。
如今。
砚台背后多了一条长长的裂缝,仿佛稍稍用力一些,便能将此砚碎成两块。
“你可瞧清楚了。”纨绔郎君仰着头,“我花了一百五十贯,就买来你这么一方残缺的砚台。我看你们这砚铺,是想蒙钱想疯了!”
洛怀珠将砚台高高举起,让门外学子也瞧瞧清楚那砚台上的刻痕。
门外围观学子,皆交头接耳窃窃私语不止。
长文站在人群外,听了一阵,跑到对面的惠民南局,入得药铺内,绕到屏风后,向从窗缝往外瞧的谢景明告知来龙去脉。
一旁守着的长武抱着刀问:“需要小的去帮忙吗?”
谢景明从一线窗缝,往人群尽头窥去,见洛怀珠一身淡紫银纹长裙站在晨光之中,仰头看砚台,仿若一株遗世独立的白杨树,不枉不曲。
他抬手制止要动的长武,摇头道:“小事,她可以处理好。注意莫要让人群骚动,误她安危便好。”
长武停下脚步:“是。”
“侍郎要不先回宅子歇息,这里交给长武便好。”长文小声劝他。
谢景明摇头:“你去药局后院,帮我煎一副驱寒散热的药便好。”
长文暗自叹一声,领命离去。
晨光自窗纱透入药局,在谢景明脸上投下交横的菱格纹,明暗交杂,将他眼底情绪潜藏。
他的眸中人洛怀珠,用手指揩了一下端砚背后的清晰划痕,捻了捻手指:“京中日日有怪事,今日倒是特别多。这残缺砚台的划痕边缘,竟还有细碎砚粉,没被磨去。”
学子皆非蠢笨之人,转念便想通了。
“这划痕莫不是新近才有,并非砚台自带?”
纨绔郎君半点不慌,冷笑道:“谁知道会不会是你们今日新弄坏了,自己却毫无察觉。若是如此,贵店着实不够谨慎,保不准这东西好坏啊。”
洛怀珠垂眸一笑,手指划过端砚细腻的背部:“那是自然有可能。不过我瞧这位郎君面生,半月以来,都未曾在太学附近见过,不知是哪里人?”
“外地人。”纨绔郎君扬起下巴,“怎么?你们京城的人,瞧不起我们外地来的人?”
洛怀珠嫣然一笑:“不敢,三娘也是外地而来,怎会有此想法。只不过我观郎君左右手皆有茧子,茧子的位置都是指根之下,以及食指、中指之间,大拇指正中也略有一层淡黄薄茧。”
纨绔郎君缩了缩自己的手:“那又如何?”
洛怀珠笑看了他一眼,没有回答,反倒是回头朝其他学子行礼:“恕三娘冒昧,想要请前头这几位饱读诗书的郎君将常常握笔的手举到跟前来,让三娘瞧一眼可好?”
前头几位学子,都有些脸红,不太好意思。
“此事事关三娘清白,还请出手相助。”洛怀珠又盈盈行一礼。
学子们赶紧伸出手,隔着虚空做了个托举的动作。
“洛娘子不必多礼,我等愿意帮忙。”
他们将右手举出,让洛怀珠细细看了几眼。后头瞧热闹的学子和百姓,也不由得举起自己的手,看看有什么蹊跷。
“多谢几位郎君相助,三娘明白了。”洛怀珠朝他们含笑点头,回首转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