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尸走肉。
“你好,我叫藤本青花。”
足木一辉动了动眼皮,没有搭理。
“我有些事想要和你谈一谈,不会花费太多时间。”
“我不认识你,也和你没有什么可以谈的。”足木一辉哑着嗓子说话,声音粗粝地几乎听不清说了什么。
“如果我说我可以给你另一条路走呢?明天的路对你来说并不好走吧。”
突然听到这句话,足木一辉下意识猛地抬头,反应过来后才意识到了些什么。
他警惕道:“我不懂你的意思。”
“不懂也没关系,只是我认为这里并不是个合适的谈话场所。”
这是白天,医院里来来往往的人不少。足木一辉凝视着眼前神情淡漠的女子,半晌后沉默地站起了身。
离医院不远处有一间茶室,环境清幽,适合进行一些相对私密的会谈。
藤本青花搅动杯中的红茶,不紧不慢地开口:“「东京770,62-77」,我想你应该认识这个车牌号。”
足木一辉显然是很少来这种地方的人,他落座的动作有些局促,只是言语还保留着略带勉强的体面:“不,很抱歉女士,我没有印象。”
“是吗?也许我应该重新自我介绍一下,我叫藤本青花,藤本药业的那个藤本,也是这个车牌号的主人,这样你能够理解吗?”
“……我不懂您的意思。”
“前些天,我查到你的个人账户有一笔汇款入账,但结合你的其余信息来看,我实在是想不到一名货车司机能够通过什么方式得到一笔这样的巨款。”
此乃谎言,藤本青花根本没有时间去查这么细节的东西,只是基于她查到的关于足木一辉妻子的情况所做出的合理推断而已。
这种时候就要再次感谢自己的扑克(面瘫)脸了,藤本青花发现这样诈别人还真是屡试不爽。
足木一辉心率在不断攀升,他下意识的反应是死不承认。
可真的是这样吗?
面对面坐着的人神态悠然,动作闲适,即使自己不配合也完全不见焦躁,还慢悠悠地抿了口茶……甚至察觉到自己在看她的时候还勾起了一抹难以形容的笑。
那是带着嘲讽的冷笑!他想隐瞒的一切都已经被看穿了,足木一辉的背后一瞬被冷汗浸湿。
藤本青花还不知道自己对足木一辉的心理造成了多大的压力,在她看来自己的笑容是在释放善意的讯号。
比起董事会里的那些老狐狸们,足木一辉的表现实在单纯的像是小白兔,这样的人不能逼的太急,适当地打一棒子给个甜枣反而利于对方坦诚相告。
足木一辉考虑过是否要在这里动手。
一周前的今天,是足木一辉人生中最黑暗的日子。
他的妻子在家里割腕自杀了。
发现的足够及时,所以没有生命危险。自杀有多种理由,足木一辉知道原因。妻子不想拖累他们,所以选择自己结束生命。
妻子在医院里醒来做的第一件事是扑到了足木一辉怀里,哭着说对不起。
“对不起,对不起,要是我死了就好了,可是……可是我害怕了,我明知道你会回家的,我明明知道你会回来,但是我还是选择这个时间动手,我想被你救下来,对不起,对不起,我太自私了,我…我不想……”
死这个字被妻子呜咽着咽回肚子里。
病房内只剩下妻子的抽泣声。
妻子被确诊遗传性心脏病的时间很短,短到她还没来得及做出任何准备,足木一辉知道自己这时候应该安慰妻子,让她情绪不要太激动,这样不利于她的身体。
但最终足木一辉什么也没说,只用手有一搭没一搭地轻拍着妻子的脊背,算作无声的安慰。
检测心率的仪器很快发出刺耳的锐鸣,穿着白衣的护士与医生鱼贯而入,镇静针被推入妻子的手臂,病房内再没了任何声音,只剩下足木一辉耳旁听到的、属于自己的粗重呼吸。
“病人家属,病人的身体本就虚弱,加上这次的失血,她不能有任何过激的情绪,我知道作为病人家属你也很痛苦,但只有你振作起来,这样才能帮助病人建立起乐观平和的心态。”
足木一辉没有回话。因为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他不知道怎么安慰自己的妻子去拥有一个平和的情绪,也不知道该怎样振作。
有那么短暂的瞬间,他觉得妻子就这样死了也好。
他觉得自己是个过分卑劣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