铜锣敲响,笙鼓齐鸣,一行队伍喜气洋洋地闯入人们视线。
打头的人身骑高大的红鬃骏马,胸前挎着一朵大红绢花,不住地朝人拱手作揖。身后是两排长如海龙的迎亲仪仗,卖力地吹锣打鼓,几欲震破人的耳膜。
这家人声势浩大,很快看热闹的人就聚成了两条长河,分别立在街两侧,自觉地为这家人让出一条畅行无阻的路来。
因离得远,后面的人不禁踮脚张望,好奇是谁家娶亲。
待那人走近了,众人细瞧去,心道原来是她——
云塘镇有名的恶霸,乔月。
春光明媚,把她衬得肤若凝脂,她脸上是得意飞扬,笑起来时一双凤眼眯缝起一条细长的线,遮掉了她眸底的桀黠与劣性。
她这辈子没笑这么开心过,不,应该说她这辈子没朝街上的人这么笑过。
但陡然见到她笑,在场的人反而更慌了。
果然就见跟随仪仗而来的还有两排女使,女使手挎空花篮,朝群众伸出去,此意不言自明。
说好听了是要份子,其实就是勒索,但乔月如此明目张胆,旁人却无可奈何,只能老实巴交地交出身上的钱财,还要说一声“恭喜恭喜”。
唉,就算作破财免灾罢。
谁教他们对这个女魔头束手无策呢?
说起来,乔月成为云塘一霸,与她爹脱不了干系。
她爹是这镇上有名的屠户,打死一只活禽猛兽连眼睛都不眨一下。可能是耳濡目染,也可能是本性使然,乔月这个女娃从小就会欺负人,今日敢拿铁锤敲掉人家的门牙,明日便敢用狼牙棒卸掉人家的好腿,品行极其低劣。以至于镇上的百姓见了她全都绕着走,生怕看她一眼就丢掉自己半条命。
今日也不知她又要整什么幺蛾子。
呸,真他娘的晦气!
浩浩荡荡的人群里,有人偷摸着朝地上啐了一口唾沫,仿佛这一下是直接呸到了乔月脸上。
挤在人群里看热闹的一个人不明所以,问道:“阁下与此人有过节?”
那人打量他一眼,瞧他身背行囊作外乡人打扮,想来是未听说过云塘镇一霸的事迹,便倾诉衷肠般向他吐露了乔月的恶行。但与其说是吐露,不如说是控诉,他最后总结道:
“这是个祸害,俺们镇上没有不讨厌她的。”
“那为何不报官呢,就这样由着她为非作歹?”
“嗐,别提了,只因她母亲后来做了县官老爷的姨太,枕边风一吹,县官老爷就对乔月的恶行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哪个还敢去招惹她?”
好嘛,一个小小县令,竟如此无法无天!
朝马背上的人看去,那位姑娘虽笑靥如花却不禁让他心底发冷,浑身寒毛直竖,抖了两抖。
提着花篮的女使伸过手来时,人群便不约而同地朝花篮里扔了些许银钱,连他这个外乡人也未能免除。
看完热闹后,他与仪仗队背向而行,渐渐走出了云塘镇。
而乔月这边正是锣鼓轰天的热闹时刻。
高大的马儿一步一个脚印,红鬃毛一颤一颤的,在日光的映照下油光发亮,柔顺丝滑。乔月跨在马背上,意气风发,动作间豪迈阔气,丝毫不见平常女儿家的低眉敛目姿态。
如果不是她平日作恶多端,或许人们会崇拜她。
绕着镇上走了一圈,一行人终于在荀睦家门前停下,他家破旧的木门大敞着,门口难得栓了一匹骏马,想必是为了迎接她而向人租来的,这让乔月心情愉悦。
仪仗队越发卖力地吹奏,作势要将害羞的新郎吹出门来。
半天不见荀睦出门,乔月有些急了,只好翻身下马进屋催促。
“我说你一个大男……”
她吵吵嚷嚷地跨过门槛,却看见内里荀睦及他母亲还有多年前认下的义妹三人跪作一片,话音不由得戛然而止。
此时荀睦正好接了旨谢恩,听见动静回头,与乔月四目相对。
乔月看向他手里金灿灿的绢帛,心下百转千回,终于明白家门不是为她而开,恼怒代替喜悦占据她的头脑,她就这样站在阴影下沉默地与他对望,欢喜褪去,凤眼逐渐露出原本的冷漠。
报喜的公人眼珠子在他二人身上滴溜溜地转了两圈儿,见气氛不对,便趁早闪人了。
他拱手道:“还望荀大人早日进京面圣,切勿耽搁太久。”
荀睦从乔月身上收回目光,然后在御赐的赏银中拾了一锭金子交到公人手中,他嗓音温润,道:“辛苦大人千里迢迢地跑这一遭了,这是一点小心意,供大人在路上买些酒菜吃。”
公人笑逐颜开,客气了几句还是收下了,荀睦把他送出家门,经过乔月身边时竟能做到目不斜视。
此时家门口的仪仗队还在不辞辛劳地吹奏,乔月听得心烦,她大步流星地跨出荀家家门,冲着这伙人嚷道:“别吹了别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