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香殿内,祁砚正陪苏今晚用膳。
屋内人影幢幢,大内监储奉忠和大宫正荺姬分别立在祁砚身后,周围还站着侍膳的宫人们,约莫十数人。
祁砚身穿一件幽蓝云缎交领锦袍,被众星捧月般簇拥在膳桌的正位,他束了高髻,青丝如墨,用贵重的紫玉冠簪着,一丝不苟,长眉入鬓,眼若漆潭,肤如皓雪,瘦长的脸若上天最满意的刻品。
容貌不俗的苏今晚同他坐在一处,竟活脱脱被他衬托得黯然失色。
不过苏今晚并不知晓自己沦为祁砚的陪衬,一张脸笑靥如花,正忙活着替祁砚夹菜。
她在祁砚的面前温婉如水,娇娇怯怯,一点儿也瞧不出拿着长鞭打人的凶悍模样。
祁砚对她夹来的菜来者不拒,一一张口吃下。
他面色淡然,眉目间隐隐含着柔和,与洛存玉前几日见的冷酷无情的模样相差甚远。
洛存玉心中略微忐忑地步入殿中,她把头垂得低低地,企图正得圣宠的苏今晚顾不上注意到她。
但往往越害怕什么,什么就越会发生。
从洛存玉进门那一刻,苏今晚就想好了要如何戏弄她。
“阿玉,过来给圣上盛碗汤。”苏今晚漂亮的眼中闪过一抹恨色,唇角勾起一丝狡猾的笑意。
洛存玉听闻,吸了一口凉气,是福不是祸,是祸挡不住。
她的心中开始打鼓,咬咬牙走上前去。
侍膳的婢女端过来一盆干净见底的清水,水面上浮着几片鲜红的花瓣。
洛存玉净了手,用帕子擦干水,行至祁砚和苏今晚之间。
大晋的膳桌规矩,奴婢给主人布菜,需要立在主人的左侧,而苏今晚正好坐在祁砚的左侧位。
身前的膳桌长宽七尺,放满了各色各类,色香味俱全的菜肴,而那碗碧玉龙骨汤被安置在了圆桌正中心。
以她的身高,若要从宽七尺的桌心取汤,需要特制的长勺才行。
而沉香殿似乎没有这样长的汤勺,于是侍膳的宫女给洛存玉搬来一个红木脚踏,示意她站在脚踏上取汤。
洛存玉浅浅挽起袖子,露出一小节白皙的手腕,手腕里面隐隐可见几道可怖的鞭痕,她一手端碗,一手握着汤勺,踩上脚踏探身去盛汤。
所谓碧玉龙骨汤,其实就是冬瓜炖排骨,洛存玉小心翼翼地将碗中浅金色的汤盛在手中碗里。
除了储奉忠和荺姬,殿内众人朝洛存玉投来异样的眼色。
昔日出身高门,身份贵重的皇后,一朝失宠跌落云端,竟要看一个小小美人的脸色,任其磋磨摆布。
洛存玉并不理会他人的眼光,她只屏气凝神,专心取汤,想要尽快做完这些后退下,远远离开祁砚的视线范围内。
对眼下的她来说,面子是最无用的东西,她只盼有生之年能早些离开皇宫,远离这个令她厌倦的地方。
苏美人的视线在洛存玉和祁砚的身上来回扫视。
从洛存玉进门,再到被唤来盛汤,她发现祁砚都没有看洛存玉一眼,只自顾自吃着碗中的菜。
这让苏美人的胆子越发肥壮起来,她暗中伸出脚,狠狠向洛存玉踢去。
洛存玉本就负伤,苏美人又是有些拳脚功夫在身上的,再加上苏美人一脚踢中了她的伤处。
“啊——”
洛存玉失了重心,身子顿时往右手边扑去,手中碗里的汤瞬间扬起,一滴不剩地朝祁砚的方向泼过去。
“圣上当心!”众人皆呼。
祁砚身后的有些内监是上好的练家子,反应远超常人,身手极为敏捷,两个内监飞快跃身过来,用肉.体围墙给祁砚挡去了汤水。
一时间殿内乱作一团,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祁砚身上,连忙围在祁砚身边。
苏今晚更是趁机对祁砚嘘寒问暖。
“圣上您没事儿吧?刚才可吓坏嫔妾了。”
“呜呜,吓坏嫔妾了,还好您无碍。”
整个屋内,无一人理会洛存玉,她被人从脚踏上踹下来,结结实实地摔在了地上。
虽有锦毛毯垫着,但她自小生于锦衣玉帛,花团锦簇之中,养出一身娇肌玉骨,这般重重一摔,那一刻她感觉全身的骨头都像是摔裂了,所有的力气也在这一刻摔没了。
痛,好痛!
前几日被虐打都没有这时候痛,真的好痛!
等确定祁砚毫发无伤后,才慢慢有人注意到洛存玉。
储奉忠回头见扑倒在地的洛存玉,又一次大惊失色,刚要脱口一个“皇”字,还没说出口,就在喉咙中消了音。
他弯腰想去扶起地上的姑娘,身后传来祁砚的一声“冷咳”,这是在警示他不要多管闲事的意思。
储奉忠身子一僵,停下手,回过头却见祁砚仍然背对着他,稳稳当当坐在那圆桌前。
帝王冷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