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上,这是奴婢在淑景殿找到的,奴婢检查过,是洛娘子的亲笔。”
祁砚回头,拿起那卷素绢展开。
他扫了一眼绢上的字迹,面色无澜。
“你下去吧。”他的声音沉而稳,散发着一种不可抗拒地威压。
荺姬福身退下,走出偏殿关上门后,她的脚步顿了顿,又回头看向紧闭的槅门。
她原以为圣上废了洛氏的后位,贬其去做沉香殿苏氏的奴婢,是彻底厌弃了洛氏
之后圣上令她随洛氏一同去沉香殿,并在苏氏手底下保住洛氏的性命。
她这才隐隐知晓,在圣上的内心深处,仍是放不下洛氏这个发妻。
但在圣上心目中,这个发妻究竟还有多少分量,她却无从得知。
圣心难测,圣上是她见过的,最是高深莫测之人。
不管遇到何事,他永远是一副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模样。
这也正是她当初选择跟随圣上,甘愿为其马前卒的缘故之一。
因为只有这样的人,才能做成大事。
可后来,在听闻洛氏险些被苏氏杀死时,她亲眼看见圣上那张泰然自若惯了的脸,瞬间戾气横生。
他的失态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却还是被她精准地捕捉到了。
在这深宫里,擅于察言观色就是她的生存利器之一。
或许连圣上自己也不自知,洛氏这位废后,在他的心中占据着一席之地。
这个一席之地,甚至无人可以替代。
既然是无可替代,那便是死穴。
成大事者,是不能有死穴的。
荺姬默默忖着,一抹狠色从眸中掠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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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内,祁砚站了不知多久,他骤然撩袍坐在床榻边沿,继续注视着沉睡的女子。
女子睡得很沉,下巴瘦削,几近透明的脸上萦绕着重重病气,一头乌黑柔顺的长发也失去了往日的亮丽。
已经没有当年他初见她时,那么引人注目的秀丽灵韵。
分明失了几分颜色,祁砚却鬼使神差觉得她这副病容,姿容绝世。
只是这微微蹙着的细眉,他看着格外扎眼。
祁砚伸出手,想要抚平她皱着的眉心。
指尖的温度刚染上女子柔白的肌肤,她的眉心在那一刻皱得愈发紧。
若不是她此时没力气,只怕即使在无意识中,也会偏头躲开那不适的温度。
祁砚伸出去的手一顿,停在半空中,少顷又收了回来。
宛如一滴墨,滴入他深不见底的眸中,他的目光回到方才荺姬给他的那一方素绢。
那片布绢上赫然写着八个簪花小字。
宁为玉碎,不为瓦全。①
字体清丽,字骨却异常挺直坚韧。
字迹如新,可见是近几日写上去的。
祁砚想起当初他不见她时,她往他这递过许多信,打开那些小信,里面开头第一句,无不是,
亲亲郎君在上,见字如晤。
这样小心讨好的字眼。
如今,两方字迹一样,留字人的心境却是不同。
祁砚抬手拾起那方素绢,靠近灯烛,燃起的火舌很快将小小薄薄的绢吞噬,那些绢花小字瞬间灰飞烟灭。
视线回到女子的脸上,他俯身逼近那张似雨打芙蓉般的睡容,薄唇边勾起一丝意味不明的笑。
“洛存玉,这辈子,你都别想离开朕的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