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正午,秦王看了南淳府送来信件,正提笔做批示,洪四海正巧进了门来。
“王爷,郡公队伍已到了彤门,大娘子也在,咱们……”
洪四海还记得,秦王前几日对朗越娘子下得通牒,那大娘子这双足,他们是砍还是不砍。
“一并迎回来。”
他表情镇定,简直八方不动,仿佛大娘子从前对他种种,他都已全部放下一般。
秦王肃着脸,眼睛都未抬一下,只顾着眼前的公务,“怎么,没听清话?”
“听清了,可王爷不是要大娘子……”
“她和郡公还有大用处。”
秦王用力在信件上弯下一个勾,“放出风去,本王要大摆宴席。”
“王爷一向不喜宴请,今日怎么?”
秦王嘴角一抹嘲讽的笑意,“本王,自然是要为阿爷接风洗尘了。”
甘都尉进京这一路倒不平静。
安执白使了银子,沿路驿站知道是都安押解来的犯人,个个都大行方便,故而在驿站之时他休息饮食具都是极舒适的。
只是自都安回京这一路,并非日日能碰上驿站,在露天露宿是常有的事情。四品以上官员押解,一路可坐囚车,倒是省了脚程。
那独孤司马不知是不是故意为之,冬日里给他穿得囚服没扣,草草用麻绳绑着,不一会儿便被风雪吹得衣角四散。甘都尉手戴镣铐没法子自己遮掩,囚车狭小也无余地活动,每每刚启程便被冻得牙齿打起架来。这般撑到京城外,便是大病一场,大理寺倒特特为他备了额外监牢,特许大夫进入替他诊治。
甘家大娘子无论如何要见郎君一面,撑着病弱的身子进了监牢,却见郎君是这般凄惨之状,顿时心疼的无以复加。
戚如敏回家之后见到的便是这样一副景象,甘家大娘子对着他长跪不起,“求戚大人为郎君想想办法,只都安到京城这小小距离,已将郎君折磨的没了人形,到时还要去临南……”
那些个黑心肝的背地里阴招极多,她简直不敢想象,那临南山高水远,郎君在路上还要受多少欺负吃多少暗亏。
“那都安刺史定是同司马商量好的,去了临南他们更好下手,那可是独孤司马的本家啊。”
戚如敏几次要将人扶起,皆被她大力推开,不知这犹在生病的小小女子,是如何能有这般大的力气的。
“他们是想着要郎君偿命,才这般折磨与他,戚大人能不能看在你们连襟一场的份儿上,替他再走走门路吧。”
宜都同阿娘一起将人掺在一旁矮凳上坐下。
大娘子看阿姊这般自然不忍,“你这又是何苦。”
“你不懂,看着他受罪,我心都要碎了。”
他们成婚多年,伉俪情深,何时见他如此狼狈过。
妃令今日并未见到阿爷,只是看阿娘表现便也能想到,那牢狱之中有多可怕,“宜都阿姊,我好怕,阿爷要是出了事我跟阿娘要怎么办。”
宜都将妃令搂进怀里,“总还是会有法子的。”
那安慰之言甚是苍白。
她知道安执白替姨夫安排过驿站招待,可架不住人心黑暗,只是用钱不能解决所有事情。
果然,权利才是解决一切的良药。
她暗下决心,若是阿爷还不肯出面,她便自己到秦王府上请求。
左右这种事,她也不是第一次做了。
秦王府这边,独孤朗越原本心中忐忑,阿娘随着阿爷一道进了京城,她生怕那个心狠手辣的独孤及信真的对阿娘下手,早早便等在彤门外迎接双亲。
结果一路顺畅,那洪四海只管垂着眼在前带队,半分不敢靠近阿娘身边,朗越心中嘲弄一句,“还当他真有通天的本事,豹子的肝胆,原来不过是嘴上逞凶。”
如今,阿爷也来了京城,封了秦王如何,还不照样要做小伏低。
有阿爷在身边,王府还不是由得自己喜好来折腾,到底这府上是姓独孤的。
“阿爷要为我做主,我不过向秦王讨要两颗珍珠子罢了,他竟叫洪四海拔我的舌头。”
朗越伸手指向马车之外的男子,“女儿什么时候受过这等委屈,叫男人扒开嘴巴瞧,像什么样子。”
郡公是个高个子的瘦削郎君,年轻时在临南东征西讨也曾是一方霸主,只是后面在战场上受了重伤,这才慢慢收敛了脾性,鸣金收兵再不出山了。
这会儿他年老而浑浊的眼睛扫过洪四海的身后,倒并未多言。
旁边同朗越模样相似的妇人听闻却坐不住,“这是什么道理,我儿金枝玉叶,可是要嫁五王的。”
妇人冷哼一声,“这便是郡公的好儿子,才封了秦王,就要在我们母女头上作威作福了。”
郡公脸色越发沉郁。
秦王这边连戏都懒得做,将人接进府中却并不现身看顾,郡公娘子冷笑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