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远明见这态势,只好压低声音,做出一副为她着想的模样,劝她借势,问公社争取推荐上大学的指标。
林向晚挑眉:“你不是知道,柳沟今年没分得指标么?”
“我跟你说的意思,就是你得去争取啊,柳沟有没有指标,还不是公社领导一句话的事?你之前不还去见他了……”
林向晚明白了,他这会儿还想借她当枪使,不想被轻易看出深浅,她半真半假释放烟雾弹:
“这会儿晚了,名额在哪家单位都定下了,没得变。”
方远明眼神闪了闪:“那你调来农场,不就行了?农场有个指标,听说场长推荐了唐尧,这人有几分背景,不过你家也不差哪去,再凭借你最近的名声,你来了,绝对争得过他。”
似是怕她不心动,又补了句:“我会帮你的!”
林向晚唇角弯起,看这人努力游说。
方远明觉得有戏,越发激动。
如果真能她忽悠来,借她手干掉唐尧,等指标偏向林向晚时,他再出手揭发一些旧事……
那,农场这可望不可及的指标,兜兜转转,还是有希望落在他手里。
“怎么样?”见人不表态,方远明着急了,“你倒是说句话。”
“我想想。”
方远明催促:“那你可快点,时间不多了,等公示了可就来不及了!”
……
这次会面后,方远明回去抓耳挠腮地等消息,回顾他认识林家这小姑娘多年,还从未有一次,另他等的如此心焦。
只可惜。
等到了名额公示,他都没等来林向晚的来信。
九月。
清河公社推荐上大学的人名正式公布,农场推荐的人果然是唐尧,柳沟没有,另一个名额去被红渠大队长的侄子拿了去。
那人原是红渠小学的代课老师,初中学历,二十出头。
柳沟的父老乡亲们听了这信儿,纷纷替林知青不平:
“我们小林老师比他强多了,怎么,他们红渠的老师能上大学,咱们柳沟的就不能?”
“就是,这话必须得和李福全说道说道,本来指标不是要给柳沟的么?咋就转悠去了红渠?”
“老李家之前不还说,人林老师救了他闺女的命,怎么,这会子不报答人家?”
……
也有人小声:“如果小林老师走了,以后学堂可就没老师了……他们红渠小学有三个老师,咱们可就只有一个林知青!”
这话一出,就遭了身边人一记白眼:“你不能光顾自个,不替人林知青考虑啊?”
最终话传到李福全耳中,寻了个机会,他和林向晚说:“今年指标的事,是仓促了,也是我考虑不周到,你不要多心,而且,你还年轻,明后年我跟公社再争取,柳沟也未必不能再有次机会。”
话说到这份上,于柳沟老书记来说,也算是推心置腹。
林向晚莞尔:“多谢,李叔为我考虑,我心里感激,只是指标最终还是上面定的,现在说来,也没准数,我还有一事想请叔帮忙。”
“你说。”
现下不同以往,无论她是要扩充校舍,还是要大队支持增加桌椅、办公器材,只要大队上能办到,李福全倒真心愿意支持。
林向晚:“我想增加一名老师。”
“这……”李福全犯难,柳沟除了她和方远明,还真找不出第二个中学以上文凭的人,打量着她,“倒也不是不行啊,就是咱柳沟实在没合适人,还是…你有人选?”
“我推荐何奶奶。”林向晚将心底早有的打算,趁机说出。
“谁?”李福全难以置信。
“何清安,何奶奶。”
“这可不行!”
李福全站起身,嗓门也不由拔高许多:“可不能任性胡闹,小林,你还年轻,很多事没经历过……她私下里帮你上课,这事我早听说了,没人举报,大队上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这也就是私下里,可不能拿到明面上!”
发觉语调有些严厉,李福全放缓声音,语重心长道:“小林,我这也是保护你,虽说这两年不怎么翻腾那些了,可她家成分是啥?你心里有数吧?你推荐她去,要是哪些人有心整事,你第一个受牵连。”
“到时候,别说争取明后年的上大学指标,就算学堂,都不一定能保住。”
李福全审视着对面的坐着的人,看着她那张年轻的脸,忽然想起,这人比他家翠翠还要小上几岁。
若不是她做的那些事,让人不经意忽略了她年龄,李福全心道:再能干,终归心里还是个孩子,经历少,不懂人心险恶。
林向晚身上的确有股这里少见的勇气和无畏,不仅是她没经历过冲击,更多是因为,她预先知道,改变即将来临。
旧的即将过去,新的曙光即将到来,外界风起云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