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云燕嘴角下撇,脑子里转着昨日那城里来的小姑娘说的话,寻思着开口:
“万一,她考得上嘞?”
“嘁,咋可能,你咋不想明个天上掉金饼子!”
吴桂香满脸不屑,这么多年她就没见过谁能考出去。就算真有人能考上,那也是像林知青这种,绝不可能是吴桂月。
她俩几乎算是一起长大,对方几斤几两,吴桂香自认门清儿,她笃信:要是吴桂月能上大学,那她家养的大母猪都能上树!
“可是,那李家那城里侄女说……”
柴云燕犹豫着,尽力回忆着李小慧那天说的话,磕巴着学了几句,她学不明白那些话咋说,反正大概意思就是人觉得吴桂月很有考上的希望。
吴桂香嗤之以鼻,骄傲地抬起下巴:“就她那样的能考上?我给她提鞋去!娘,桂月这么整,还不是为着少干点活,捞着清闲,你可不是被她给懵了?!”
柴云燕撇着嘴,不做声。
她倒也不是相信能考上,这种破天荒的事儿谁敢瞎想。这通犹豫,只不过是意外发现这便宜大闺女很有用途,光是这些天,她就四处给人缝衣服赚了十几块,要是进了腊月,还不得赚更多!
要是早知道她还能缝衣服赚钱,柴云燕说啥也不能这么早就弄她去换亲,就算要换,也得再使几年,等她多给家里赚些财物。
此时,柴云燕动了缓一缓的心思,目光闪烁地瞅着她亲生闺女,商量:“俺想着,也不急在这一时,你和黑扈的冯家人说道说道,这亲过两年再结?就说咱桂月年岁也不大,娘家多留几年…”
“你想得美!”
吴桂香啐了一口,本就溜圆的双眼几乎瞪成了铜铃,怒视:“大嫂子这就进门了,这会子你要留桂月,拿什么和冯老根交代?!”
“冯家祖上那是什么人?土匪窝子里叫得上号的,他家俩兄弟可不是什么好惹的,娘,你可想清楚,万一到时候桂月听到消息跑了,你要人没人、要钱也没钱,到时候冯家光棍天天来找麻烦,你可怎么对付?”
“……”
柴云燕讪讪住口,这确实是她没想到的,万一桂月跑了,那她可就啥也捞不到了,她嘴角皱纹深深下撇,对桂香说:“闺女啊,这事还是你想的周到,就依你。”
……
柳沟东头,头号破落户吴兴堂家中连办喜事,这个一向极没存在感的老实男人,顿时成了整个山沟最受瞩目的人。
那些不知虚实的人们议论:
“看着老实巴交、傻了吧唧的老吴头,这到关键时候竟也还是个顶用的,你们瞅瞅,不到半年功夫,仨孩子的婚事全办了!”
“嘿!这你就不知道喽,能耐的那不是老吴头,是他婆娘柴云燕!”
“哟!看不出来啊,她除了会给男人戴绿帽,这给家里办正经事,也在行嘛!”
沟里南头出名的田大嘴插话,引得一群人嗤笑起来。只不过,笑归笑,柴云燕给吴家张罗这些大事后,柳沟乡亲们对她看法有了不少改观:
那不再是一提就骂破鞋、骚货、扫把星,即便人们忘不了她的过往,在多数人眼里,她也算得上是个能耐人。
最明显的反应,她当寡妇时候那些风流事,最近几乎没人再提了。
柴云燕对此很得意。
最近这些事,无疑是将她个人权威推向巅峰,原本她只是在家中说一不二,左邻右舍其他农户人家并不把她当回事。但现在不一样了,柴云燕每天大清早出门,就好探着脖子观察邻里家鸡毛蒜皮之事,遇上了便评说几分,多数时候,她还能说得在理,山沟里的乡亲们也有人信服。
还有人家闹了纷争,也找她去调理化解,大有直追西头郭婶子声望的架势。
不过才几天,有眼尖的人就已发现,柴云燕不止下巴抬得比以前高,连腰杆子都比以前直了。
只可惜,好景不长。
柴云燕还没得意太久,最让她引以为豪的、嫁去崔家的亲闺女,被发现了是假肚子。
起因正是吴家办喜事,腿脚残疾、怯懦愚钝的老大吴桂生要娶新媳妇过门,吴桂香虽假称有身孕,却也不得不从供销社回来,不能不参与。
她婆婆生怕儿媳肚里的大孙子有个好歹,便指派她小姑崔子凤前来,帮着吴家招揽事。
要说崔子凤,也的确是个利索姑娘,眼观六路,能言善道,整场亲事办下来,刻薄如柴云燕,也承认这姑娘是个能张罗事的。
“你这小姑子,可真是个能耐人,看那眼睛提溜转,跟她哥不是一路子。”
柴云燕私下拉住她亲闺女,说悄悄话:“小姑子这么精不是啥好事,平日里你多留心,唉,要是你男人要有他妹一半就好了……”
吴桂香内心也有几分怵这小姑子,闻言她皱起眉头,话却不甘落人后:“黄毛丫头片子,还能怎么着?再利索也还不是明后年就说户人家嫁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