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身福了一福说:“既然万岁爷封奴婢做御前行走,奴婢自当尽职,出去走走。”
我这句话说完,乾隆竟然半天没弄明白我说的是什么意思说:“御前行走,出去走走?你去问问别人,御前行走是做什么的?”
我又蹲了一个福说:“回万岁爷,万岁爷刚才说了,如果奴婢问别人,万岁爷要把奴婢关进北室东间。所以奴婢只好自己琢磨。”
乾隆嘴张着竟说不话来,冲我摆了摆手。我还以为他让我出去,便转身推开门,刚想迈腿,乾隆阴森森地扔出一句话说:“朕看你敢出去,如果你腿敢迈出去,迈左腿,朕命人打折你的左腿,迈右腿打折你的右腿。”我的右脚刚要落到门槛外,一听他说,赶紧又缩了回来。
我扶着门框站在门口,也不进也不出,乾隆又问说:“站门口看什么,还指望谁来救你?”
我放下帘子回过头说:“奴婢只是替万岁爷看着有没有来串门的,皇宫里人多,万一来个串门的,怠慢了,说万岁爷架子大,怕影响万岁爷的形象。”反正他没事拿我消遣,咱也别闲着,说两句解解闷。
乾隆哼了一声说:“没朕的旨意,朕的养心殿轻易没人来串门儿。”正说着,前室隔扇一推,贵妃带人走了进来。她今天穿了一件紫缎氅衣,更显出几分贵气。
我隔着门槛给贵妃行了个大礼,声音响亮地说:“奴婢恭请贵妃娘娘金安。”
贵妃诧异地看着我:“你不是在皇后跟前当差?怎么到养心殿来了。”
我低声笑着说:“奴婢已调到养心殿当差,万岁爷叫奴婢做御前行走。”
贵妃咬了咬嘴唇,迈步进屋。乾隆看见贵妃,笑着站起身,那目光真是柔情似水,而看我却是横眉冷对,身份不同,自然待遇就不同啊。乾隆过来拉住贵妃的手说:“朕今晚翻了你的绿头牌,本想到你宫里坐坐,你竟过来了。”
贵妃给乾隆见礼说:“就是知道皇上翻了臣妾的牌子才过来的,否则皇上要是翻了姐姐们的牌子,臣妾过来,没的惹人烦。”
听他们一口一个牌子,我想起刚才一个太监端着银盘进来,里面放着几十张牌子,乾隆把牌子一个个都翻过去,忽然叫我过去,让我给他翻一个,我问:“万岁爷这么多牌子是做什么的?”
乾隆若有所思地说:“你挑中谁,这上面的名字就中了彩头。”
我觉得很好玩儿说:“挑中谁,谁就中彩,是什么奖赏?这上面有没有奴婢的名字,如果有,万岁爷也赏奴婢个彩头。”
乾隆饶有兴趣地看着我说:“你要不嫌害臊,朕就命敬事房给你也做一个。”我还以为他们在玩儿类似于现在抽奖的游戏,还挺敬业地闭着眼睛,随手抽出一个递给乾隆,乾隆接过笑了笑,把牌子翻了过来,心里有些郁闷,跟贵妃娘娘不熟,她中了彩,估计对我没什么回报。
原来那些牌子上所标着嫔妃的名字,乾隆翻了谁的牌子,谁就得侍寝,自己竟大言不惭,问那些牌子里有没有我的,真是羞死了。想到这里不禁偷眼看了一下乾隆,他拉着贵妃的手,眼睛却看着我笑。
我使劲用手搓了搓脸,掩饰自己的窘态,一想起银盘里的每张牌子都代表着一个皇帝的女人,心无端痛了一下,我踱到门口,眼望着门外,外面几个宫女正在廊下歇凉。
天气热,有个宫女把裤脚高高挽起,一个宫女打了她一下说:“小心万岁爷一会儿出来,治你个衣冠不整之罪。”那宫女伸了伸舌头说:“天太热了。”另一个宫女说:“只你知道热,难道别人竟不知热?”
我羡慕地望着她们毫无顾忌地在廊下说说笑笑,唯有我只能渴盼着能拥有她们的自由。头脑一热,也不管乾隆刚才的警告,与其在屋内受煎熬,不如就走出去,爱咋地咋地,脚刚抬起堪堪落到门槛外,乾隆咳嗽一声,我好像被蜂子蜇了一下,脚攸地撤了回来。
转身回到屋里,不属于自己的东西,看着只能徒增伤悲。乾隆坐在木炕上正看贵妃写字,贵妃端正地拿着笔努力地描着红。我闲得无聊,便踱过去帮着研墨,可能是没有经验,墨汁溅出两点,把乾隆身上穿的一件宝石蓝绣着团寿的外袍给弄脏了,吓得我赶紧放下墨,怯怯地抬起眼,见乾隆瞪着我,本来他用这样的眼光看我,我应该已经习惯了,可是今天他看我的眼光与往时不同,带着深深的寒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