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2 / 3)

透露出一股佛陀垂目,拈花一笑的慈悲圣洁。

这是个多么可怕、多么狡诈的魔头啊!

元祁浑身发冷。不只是他,在场的人纷纷被这极其惊人的一幕骇住了。

陆知行何许人也?江湖上的每一个人几乎都能熟背出他的事迹:名门正派出身,为人处事低调,十六岁横空出世,初露峥嵘,便仅凭一人一剑,在一片不看好的嘘声中直打得当年风头无两的“王谢双骄”二人节节败退,毫无还手之力。

一起“长江后浪推前浪,前浪死在沙滩上”的戏码一时震得全场静默,彼时少年归剑入鞘,恭敬有加地朝二位前辈施礼,宠辱不惊谦卑识礼的姿态更是不由再让人高看几分。

时至今日,少年在擂台上意气风发的身影也还留存在许多人的心中。此时此刻却突然告知他们,这个早已走到了正道的最前沿、所有人都心照不宣的领袖,真面目其实是个比邪道更邪道、比异端更异端的魔头?全江湖的正道人士其实都在被一个黄毛小儿耍得团团转还不自知,他们怎么能够接受!?

此等的奇耻大辱,一经公布,一定会沦为大众口头的笑柄。尤其是那群唯恐天下不乱的邪道人士,一定会借机狠狠地落井下石。一想到他们那副小人得志的嘴脸,在场的人无不是气得脸色涨红,浑身发抖,瞪着陆知行的眼神不复景仰,恨不得生啖其肉,全然忘记往日对正道有这样一位天骄的自得。

愤懑的情绪犹如烧开的沸水般沸腾起来,陆知行则泰然自若地站在这片仇视的目光中含笑地元祁对视。那些尖锐的声讨与咒骂像是风一样不留痕迹地从耳边掠过,他看着在激昂的人群中陷入沉默的少年,颇为耐心地问道:“殿下可还有疑问?”

元祁脸色苍白,眼睛死死地盯着他:“迄今为止,你杀了多少人?”

这倒把陆知行问得轻轻一怔,有些失笑。看着少年执拗的眼睛,他没有正面答复,而是轻笑着反问:“殿下会记得曾经碾死的几颗杂草吗?”

那些人对他而言,就与路边的草芥无异。谁会浪费心力去在意随手碾死的几棵杂草呢?想必即使是这位心善得出了名的景王殿下,也回答不出这个问题来吧?

想到这里,他不由莞尔。

读懂他的言下之意,元祁拳头紧攥,忽然暴起朝他怒吼道:“你把人命当作什么了!?”

他的眼眶通红,瞋目裂眦:“那一条条鲜活的人命,在你的眼中居然与路边的杂草无二?!畜生尚有怜悯之心,你简直比畜生更加不如!!!”

陆知行笑意微敛,情绪难辨地看着面前的少年。像是在看一名天真无畏的孩童,稚拙而弱小的愤怒根本无法撼动他的分毫情绪。他摇了摇头,语带怅然:“小殿下,有时我真羡慕您。”

他的目光遥遥地望向远处,像是在凭空追忆着什么,目光蓦地盛满柔情。前所未有的笑意盈上他的眉梢,在众人悚然的注目下,他居然像是一个情窦初开的少年郎般突兀而莫名地暗自微笑起来。那张俊美得近乎冰冷的面庞霎时浸没在缠绵悱恻的柔光里。元祁隐约能感觉到,此时他面上所展露出的神情,与平日里伪装出的是截然不同的。

那是褪去了所有的伪装与修饰,真正属于这个本质冷血的魔头的所有温柔与真情。鲜少有人能拒绝这样的目光,更遑论它还属于这样一个英俊得不似凡人的男子,可是紧接着,他的目光便倏地沉郁下来。一股莫名的恨意沉入他的眼底,致使他整张脸都覆上了沉沉阴霾。

或许直到此时此刻,他才真正放任自己露出了伪装下的真实面目,与那汹涌情绪中的冰山一角。

“你不曾见过她,不曾听过她……你什么都不知道,所以永远无法体会我的心情。”

……

……

什么?

没有人听得懂这个疯子究竟在说什么,纷纷露出了茫然的神色。

“她”?

这个莫名其妙的“她”,又是谁?

陆知行注视着这一行人,看着他们惊茫的神色,不由再度想起了心目中的那名少女。那样几乎让人的灵魂都燃烧战栗起来的美貌,只一眼便俘获了他的全部心神。从前总是对人世间的痴男怨女嗤之以鼻,直到亲身尝遍了情之一字的苦楚,方知自己也不过是芸芸众生的一员。

凡夫俗子又岂能摘到高不可及的月亮?最多不过凝望着杯中倒影,望梅止渴,慰藉相思。

陆知行猛地攥紧手掌!可他偏不知足!偏不信命!偏不甘心!偏要强求!

贪婪又如何?残酷又如何?强求又如何?我偏要摘下那九天之月,把月亮拢在掌心,只予我一人的夜里发光。以这血肉浇铸的凡胎□□,不论通过什么样的手段,又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哪怕是割我的肉,哺我的血——

陆知行眼神发狠,用力猛攥的指尖几乎嵌入掌心。他无视这股近乎钻心的痛楚,不知想到什么,极速下坠的内心再度稳定愉悦起来。

他微微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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