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呈带一队人马走后,皇后窦如嫣便命令车队撤了皇家装饰,并分散驶进附近的驿站。而李毓宁正被宫内侍在别间服侍用膳,她的母亲窦皇后不知去了哪里。
驿馆条件有限,连墙壁也只是用红泥抹平整而已,青石地板反射着窗外透进来的月光,竟比烛光更耀眼些。
李毓宁揪着羊角发髻上的小辫子打圈,无聊地躺在单薄的床榻上。突然一只蚂蚁爬上她的鼻梁,李毓宁两只眼睛斗起来,细细看着蚂蚁在脸上爬来爬去。
一个侍女推开木门进入别间,虽是宫内侍,身上却穿着朴素,像是寻常人家的女子。
“公主?用饭了。” 侍女双手勾于胸前,走向李毓宁。衣着虽素净,但礼数和步子却一眼便知宫廷风范。
“等等!” 李毓宁说完侍女便停住了。
李毓宁又用食指小心翼翼拈起爬到鼻尖的小蚂蚁,趴在榻上,蚂蚁顺着她的指尖爬上床板,沿着墙壁溜走了。
“公主,皇后娘娘吩咐了,要快些用膳,歇息一会夜里还要赶路。我让梦月再拿些纸缠香,细细熏了塌子,睡觉就没蚂蚁了。” 侍女向门外挥挥手,另两个侍女纷纷端着膳案进门来。
“别啊,我无聊着呢,有只蚂蚁陪我也好。” 李毓宁盘着小腿愣愣发呆,一点也没有要吃饭的样子,而后她又瞧着侍女一身装束道:“芳月姐姐,赶路为什么换衣裳?还是第一次见姐姐穿这粗布裙子。”
“公主莫要再问奴婢问题了,一天都没停过。” 说罢,芳月便将李毓宁盘着的小腿拉出来,“梦月,把公主那双细棉裹袜找来。” 芳月摸着李毓宁冰冰凉的脚踝,使劲搓了搓。
“我不冷。你们和我一起吃吧?”李毓宁从床上跳下,揽住芳月的腰身。芳月无论穿什么衣服,身上总有一股酪香,李毓宁每次被夫子罚都要回寝殿抱一会芳月。
“公主快进吧,奴婢吃过了。”芳月说这话时,一对蛾眉弯儿都不打。她将膳桌在榻上安置好,又接过梦月递来的湿绒巾,细细擦着李毓宁的小手。
“骗人!你们明明都是我吃过才会吃的。” 李毓宁甩着头上的小辫子,拿过湿绒巾递给梦月,“芳月姐姐撒谎,梦月姐姐给我擦吧,擦完和我一起用饭。”
“公主,奴婢们真的吃过了。” 梦月叉手拱礼道,又将巧月递来的棉袜放在芳月手上。
芳月索性将公主抱回榻上,开始温柔地帮她换下薄袜:“公主还不死心,要么再问问巧月吧?” 说完,三个月一同咯咯笑起来。
李毓宁嘟着小嘴拿过芳月递上的筷子,看着眼前平平无奇的豆羹膳,小声叹了一口气,夹了一粒豆戳进嘴里。
“到了长安,见都不一定见得到了...” 李毓宁一边嚼一边耷拉着眼睛看看眼前的膳桌。
芳月见公主委屈,赶忙用调羹搅着豆粥,“公主瞎说,怎么就见不到了。”
“又骗我,我身边的姐姐从来都是一两年就换一次,芳月姐姐怎么不算算日子呢。”李毓宁声音高了些。
芳月看着李毓宁红红的眼睛,没忍心再说下去,想到入了长安兴许真的难再见到公主,眼里也泛起泪花。她望望梦月和巧月,她们二人亦是同样伤感。
李毓宁见说动了芳月,连忙添话:“一路都吃豆羹,腻都腻了。巧月姐姐快将梨花蜜取来,浇在豆羹上,陪我一起吃吧!”
巧月见芳月微微点头,便赶忙去取梨花蜜了。芳月侧身坐上床塌,端起白碗一勺勺喂着李毓宁,李毓宁闪出空招呼梦月也坐在榻上。
“公主不可挑食!”
“没挑,都说了巧月姐姐吃完这口我才吃下一口的!”
“公主赖皮,只吃浇蜜的羹,奴婢还没尝呢。”
“这有何难,都倒上!”
“别!”、“公主快放下!”、“不可!”
“哈哈哈...”
夜色深下来,映着月色,破旧驿馆小小的里间,一盏小小的烛火,伴着李毓宁和侍女们欢乐的吵闹。
寒鸦几声,一阵阴风吹得驿站内外黄土飞扬,霎时又冷得人一哆嗦。一个小商贩匆匆赶着破车在驿馆外行过,好容易在漆黑的长路上照见点驿馆灯笼的光亮,却被门前的守卫告知满客。
商贩还未多问,一辆破马车从驿馆内驶出,向他身后离去。商贩指着那车本觉不平,但抬眼看见那守卫小厮脸上的狞气十足,没敢多问便又紧挥驴鞭离开了。
窦如嫣身着素色袄裙,身后跟着管家模样的刘公公,二人行走在驿站深处,也被大门外零星的骚动吸引,停住脚步。
“东西都收拾好了吗?” 窦如嫣双手合于身前,继续行进。
“回娘娘,都妥了。” 刘公公歪戴着粗麻帽子,依旧保持着宦侍的礼仪,“只是,娘娘,一只探鹰而已,是否多虑了。”
“本宫也希望,是多虑了。” 窦如嫣站在院中,望着天上的寒月,“你瞧,这月亮望着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