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咕噜...咕噜...”
一对伤痕累累的手心向上张开,飘动在水中。清晨的微光点滴洒在河面,流凌折射着这波光,照在李毓宁面无表情的脸上。
她的襦裙袖子荡在水中,几只呆头小鱼正甩着尾巴,钻进钻出。而发髻也已在水中散开,乌黑的秀发和水草交汇在一起,一张小鹅蛋脸似乎没有任何痛苦,只有脸颊的伤痕还在提醒着这场灾祸。
细密的水泡从李毓宁的小嘴中一连串被挤出,向上飘去。在升至水面的一刻,几片雪花也同时降落在水面,融化了。
越是深入水底,水流便越缓下来。李毓宁的背后是墨绿色的深渊,正当她随着自重向更深处沉去,一双指节分明而修长的手,正穿过水面,拨动水纹,向她游来。
水中,李毓宁的手被勾住,整个人被比水流更大的力量,拽了上去。
一声破水而出的哗啦声,柴镇斯托着李毓宁浮出水面。柴镇斯的铠甲在跳水前就拆卸在岸,他此刻身着白色单衣,被刺骨的河水激得寒颤,左臂上的箭伤晕红大片。而李毓宁的头发都贴在一起,她昏迷着,对所处的激流毫无感知。
“殿下?” 柴镇斯蹙眉对李毓宁喃喃道。
眼见李毓宁已经闭气,柴镇斯慌乱中将她置于身前,努力不让水流再次席卷她的口鼻。而河水的奔流一阵阵涌来,柴镇斯每次试着向岸边划去,水流都差点将二人打散。
于是,柴镇斯把着手边一大块流凌,另一只手迅速将头上的幞巾解下,而后将自己的右臂和李毓宁的右臂缠在一起。李毓宁始终斜躺在柴镇斯的身前,面朝破晓的天空,睫毛和头发上渐渐粘满了雪花。
两个人克服着水流,一点点向岸边挪动。柴镇斯焦急不已,因为他知道上岸的时间越晚,李毓宁就越危险。
突然,前方拐弯的河道处,慢慢涌出一片白雾,雾气覆盖着整个河面。远看过去,白雾弥漫的速度算不上快,但没一会就已经将二人包裹其中。
柴镇斯在雾中四处张望,被烟雾呛得咳嗽,而后他看向昏迷的李毓宁,被这突如其来的烟雾激得一阵愤怒冲上心头。忘不见岸边到底在哪,他只得在雾气中胡乱地摸索。焦急之下,柴镇斯只觉左脸更热些,抬头侧望去,一团光晕透过白雾照射着他。
“日出...” 柴镇斯心里有了底,他开始奋力向右侧滑动。
一根断桥上的残板混在雾中,在水面上漂向二人。柴镇斯划动的手触到这块木板,心里突然又有了动力。他连忙左臂搭着木板,右臂带动着李毓宁的手臂,借力向西岸划去。
木板消解了一部分水流和流凌的阻力,随着木板触岸的震动,柴镇斯终于托着李毓宁爬到岸上。
他迅速将捆绑二人的幞巾解下,又将李毓宁的外裙解开,使胸腔不被捆束。又将她湿透的靴子脱下,而后双膝跪地,双手重叠奋力地按压李毓宁的胸腔。
雪已经停了,柴镇斯冠上散落的发丝浸透河水,反射着阳光滴答着。他低下头咬紧牙关,不停按压着,可是李毓宁还是没有反应。
本就被河水冻得打颤,眼见李毓宁没有吐水苏醒的迹象,柴镇斯的双手更加止不住颤抖。他心中无措回想着如何解救溺水之人,可是由于失温,加上左臂的伤口在水中失血,此刻他只觉得脑中混沌,视线也模糊起来。
柴镇斯重重锤了自己的脑袋几下,使劲眨眼让自己更清醒些,双手一刻不停地保持着按压。河水将他的双眼腌得刺痛,他红着眼睛,拼力与时间赛跑。
“醒醒...醒醒...” 柴镇斯颤抖着一边按,一边喃喃自语,“你的阿兄还在等你,快醒醒啊!”
一阵迅速而富有规律的胸腔按压之后,他看向李毓宁的脸,散开的湿发粘在她脸上,嘴唇被河水浸泡得泛起白皮。柴镇斯索性跪在她脸旁,把那小脸上的湿发统统摘至耳后,又迅速将她的下巴抬起。
正当他俯下身要实施人工呼吸时,李毓宁突然呛了一口水出来,直接喷在柴镇斯脸上。柴镇斯本在吸气,这股河水直接呛到他气管里,引得一阵猛烈的咳嗽。
但他顾不得更多,立马将李毓宁的上身托起,自己则坐到她身后,一手把着李毓宁的肩膀,一手使劲帮她拍背。
随着更多河水被吐出来,李毓宁渐渐有了呼吸,眼看着她醒过来,柴镇斯看看怀中的李毓宁,而后紧张地试探道:“殿下,殿下,醒了?感觉如何?”
李毓宁的眼睛微微撑开一个缝,眼神涣散着,柴镇斯模糊的脸慢慢映入她的眼帘。突然,她咧开嘴笑了一下,牙齿缺了两颗,挤着酒窝试图要说些什么。
柴镇斯看到这两颗豁牙也被逗笑了,还没等开心多久,李毓宁又晕过去。他立马变了脸,惊慌伸手探她的呼吸,幸好只是昏迷。柴镇斯心里的石头终于落地,怀抱着李毓宁一下子躺在地上,如释重负般深呼吸。
紧张感逐渐褪去,柴镇斯才意识到自己已经体力透支,四肢麻木无力。尽管天气已经放晴,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