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他如此想的时候,似乎又感受到了自腹部绵延出的痛意,针扎一般,细细密密,传遍四肢百骸。
白璟仪的唇角还沾着血,茫然捂上自己的小腹。
好像是心脏在疼,又好像不是。
男人只有破掉守贞砂,体内才会结出孕腔。没有收露时,孕腔只会如袖珍的果实一般,蜷缩在腹部,收露后,才会逐渐的膨大起来,适应胎儿的增重。
未出阁的男人,孕腔尚未发育,不可能感受到剧烈的痛感。只有孕育过子嗣的男人,才可能患有相关的疾病,感受到不可言说的隐痛。
白璟仪伸手抚上腹部。那里一如既往的平坦、纤瘦,完全是守贞男子的状态。
可他却笃定的认为,这里曾经孕育过一个小生命。不是在此刻,而是在上辈子的几年后。
……这个孩子,是他的秘密。
思绪又回到了那个烈日炙烤的午后。他知晓了季竹月战死沙场的噩耗。在这之后,他的神智便混沌了下去。唯一还存的念头是,他还没有告诉对方,他怀了子嗣。
他或许是爱着她的。于是在担忧她的战场近况,给她连续传书九封,却没有得到一封回复的时候,他人生第一次的感受到了委屈和不平。或许因为爱她,于是没有回信,便比童年遭受宫人们的苛待,成年后被皇帝母亲忽视更加的不满,难过的淌了两夜的眼泪。
直到他知悉孕情,也心存着几分不甘,不仅没有八百里加急,告诉季竹月,反而含着隐晦的报复心,将此事按下不表。
再之后,却又是担忧她在战场的情况。听闻她的军队节节胜利,眼看便要大破敌军,班师回朝。他也平心定气的在家等待,想要亲口告诉她这件喜事。
……除了有孕的事情,还想告诉她什么呢?
小腹再次传来汹涌的痛意。
白璟仪低敛下眉眼,终于想起,他还想告诉季竹月,他……明白爱是什么了。
让一个从未感受过爱意的石头,明白真情,铁树开花,或许堪称奇迹。可当温暖石头的人,将石头弃如敝屣,头也不回的离开,这份石头的温暖便也失去了意义。只会比从前更加的荒凉,最终曝尸荒野。
温暖石头的人早已走远。
季竹月抱着大氅,裹挟着满身霜雪,步伐迅速地走回了正厅。婢女急急迎上来,帮忙脱掉她的外衫。
季梅行坐在身侧,亲自为她倒了一杯暖身茶:“唇都冻的发白了,别沾染了风寒。来喝杯茶,解酒、暖身。”
茶水的暖气扑在季竹月的面颊上,她抬起手,将茶水一饮而尽。不像是在品茶,倒好像是在饮酒,豪饮一整杯,像是冻狠了。
季梅行又看着她,压低声音,小声叮嘱:“小心仔细着些,瑞王已经到了。”
季竹月抬头看去,第一眼看到的却非瑞王,而是进门而来的乐师和舞男。
他们成群结队,浩浩荡荡,队伍有数十人之多。
乐师有男有女,手持乐器,舞男们皆为男人,个个娇艳欲滴,只穿着遮住关键部位的衣服,袒露着胳膊与肩颈,莹莹烛火下,他们白皙的皮肤微微透亮。
季竹月曾经是现代人,见惯了各类辣妹装,只是露出些许肌肤,并不放在眼里,不似其他官员那般瞠目结舌。目光只略过,浅浅又看向了在这些舞男身后的上首位置。
那里坐着一名女人。
女人身着黑金鸾鸟裙,衣服上的金鸾被肥肉撑到变形,几乎看不出原本的形状。脖颈勒出条条肥肉,支撑着她硕大的脑袋,撑得上肥头大耳,蠢钝如猪。
这便是瑞王,如今权倾朝野的实权王爷。
季竹月其实快忘记瑞王了。前世,余家与瑞王共同谋反,割据北方,拥戴瑞王为皇帝,名为新帝,实为傀儡。后又嫌其不好掌控,余家又将其砍杀,换上了年纪更小、更易操控的七皇女来当皇帝。
于汹涌的乱世浪潮里,瑞王只存活了短短一年。
歌舞进行到高潮。
琴音与鼓乐交错,音乐与舞蹈交织。原本排列严密的舞男们向两侧退去,如迅速盛开的花瓣,衬托出中央的领舞。
领舞的衣着最为暴露。他上身只着一件单薄素纱,其下便是柔嫩的肌肤,连小衣都无。脚踝处绑着铃铛,随着他旋转跳跃的动作相互碰撞,叮铃作响,如清泉石上流。
瑞王看着,身体不由得前倾,几乎要看直了眼。
舞男们在宾客席转动一圈,转到季竹月的面前。他们想要讨好的是达官显贵,而非小卒,以她的位置,只能看到他们包裹严实的脊背。
季竹月一边吃肉、喝茶,时而饮酒,一边随意地抬眼瞥去,便见日光之下,领舞的腰侧隐隐发亮,似乎挂着什么东西。眯眼细看,过了片刻,才捕捉到了其中隐藏着的剑光。
她放下筷子,悄然站起身。无人在意一介无名小卒的动向。
瑞王的眼睛几乎掉在领舞身上,只记得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