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声不吭吃完就走出了江阴候府大门,骑着马消失在一片漆黑的雪夜中。
……
兄妹二人连带着宝珍都上了温家的马车,三人坐在一起,剩下的丫鬟奶娘则坐在后面两辆车上。
本应该是三个人一人一辆,但她好久没回来,就想跟大哥说会儿话,宝珍也粘着她。
温景齐早就注意到了一直粘着自己妹妹的小丫头。见她十来岁的样子,穿衣打扮又十分精致,心里便猜出了她的身份。
“这位可是江阴候世子的大小姐?”他带着笑问她,言语却很正经,看她和妹妹好,他也觉得亲切,生了要逗弄一番的心思。
“没错,我就是谢宝珍。”语气认真,一副小大人的样子。想到三婶喊他“大哥”,宝珍眼睛一转,道:“大舅舅好,叫我珍姐儿就好了。”
温景齐笑起来,景元也摸了摸珍姐儿的头。
景元听着街上繁杂的叫卖声,还有摊贩和伙计做活的声音觉得很亲切,杭州府富庶,但又不像京城那样有那么重的政治气息。这里的百姓都安居乐业,日子过得很松快。
闻着空气里清爽的气息,还有一股独特的绿叶水汽味道,她才有了实感。
杭州府,她终于回来了。
“你们倒是赶巧,今日正好是三月三上巳节,今晚知府家摆了曲水流觞宴,你和宝珍正好可以与母亲同去。”景元回以一笑,她能听出大哥对宝珍的亲切,他对喜欢的人都会喊名字,而不是什么哥儿或是什么姐儿。
马车晃晃悠悠到了碧海楼,珍姐儿闹着要下去:“叔祖父把碧海楼说的那么好,我也想看看。”她这是在说方见溪。
景元拗不过她,就打算让温景齐带她去看一圈再回来。
温景齐却淡笑着摇摇头:“今日是上巳节,出门的青年男女多,万一有了什么闪失就不好了。”
景元叹了口气,她差点忘了这不是在京城,温家自有对待女子的规矩,这样熙熙攘攘的,大哥怎么可能让她或宝珍下车。
谢宝珍见三婶叹气,便也不闹了,又听景元说:“过两日三婶就带你来,总之还有半年,想玩的咱们都玩了。”景元搂着她,总不能拘着孩子,何况她也不想珍姐儿变成个没有生机的姑娘。
半年足矣影响她这个年龄的孩子,不论是赵柳春还是谁,都没有教过谢宝珍三从四德或是别的什么东西。从前不会,以后更不会。
……
不到半刻钟温景齐就提着两个四层高的竹藤编制食盒回来,说是给今日宴席上添的菜。
景元陪谢宝珍玩了一会儿就到了。温景齐先下去,她则挑开窗帘往外看去。
温家的大门不像候府那样红漆的大门,门口还有两个石狮子,那是贵族才能用的院门形制。
温宅用的是蛮子门,一层层台阶往上,门板涂着黑漆,院墙上爬着许多爬山虎,却都已经干枯了。门左侧有一棵桂花树,树枝掩映下,匾额上赫然刻着“温宅”二字。
她准备带着谢宝珍下去,却见温景齐回来,递给她两个帷帽。
景元蹙眉,她不太明白是什么意思。
“是爹要求的,我也没法子。”她听见大哥叹口气道。
景元继续不解的看着他,温景齐无奈道:“景元,咱们家,跟从前不一样了。”
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她什么都懂了!
景元闭上眼,感觉到自己的额头都在跳,真是……
最终她还是睁开眼,倔强的盯着她大哥说:“我可以,但孩子不行!”说着拿起帷帽套在头上,也不顾温景齐的回应,带着宝珍就下了马车。
她不明白,就从大门到后院这几步路有什么要戴的,家里都是些奴仆,还要顾及什么男女大防?
爹老了,他们只能顺从着,但让宝珍这样,绝对不行。她这样想着,一路人众人行礼皆没有应答。
宝珍感觉到三婶的脚步急急的,跟平时端庄的样子很不一样,手还紧紧攥着她的手。三婶可能生气了,所以她要安安静静的,等只有她们两个的时候她再问她……
温景齐看着前面妹妹的背影,知道她是真生气,但他也没办法。
自从他那位好妹夫谢云信死了,他们的父亲对待家中女眷就愈发苛刻起来,何况温家本就如此。父亲这几年年龄大了更是有些偏执……有时候连他都受不了这样压抑的氛围,比着妹妹嫁过去之前,现在的温宅,简直是透着一股死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