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见溪摸了摸宝珍的头。
“珍姐儿想要三叔么?”
宝珍看着方见溪,觉得这问题好奇怪。
三叔不是九年前就故去了么?那时候她尚在襁褓之中,还不记事,怎么会问她想不想三叔。
她思索一番便抬起头看着方见溪,道:“母亲说我出生时,小叔叔曾送过我长命锁。”
方见溪抚着宝珍的手停了一瞬,他并非这个意思。
“不过三婶婶应该是想小叔叔的,她总在祖母那里为小叔叔祈福。”
宝珍感觉自己头上重了重,便想要推开方见溪,他尽力推了推,只是这样的姿势实在不方便,便只能瘪着嘴委屈地发出声音。
“叔祖……”
方见溪这才回神,看向宝珍。他将手拿下来,又拍了拍宝珍的身子。
“去吧。”
方见溪看着谢宝珍的背影,一蹦一跳地进了温景元房里。
他回过神想谢宝珍的话。
温景元每日都在为谢云信祈福……
他从前从未想过她和谢云信那桩婚事,不过一个月,又能有什么情分?
现下听谢宝珍说的却不然,温景元和谢云信,必是有情分的。
方谢两家世交,他听过关于谢家那位小少爷的传言。
少年将军,鲜衣怒马,十六岁随父出征便率领八百将士生擒了鞑靼王子也赤,回朝后绶封正五品武德将军。
这样一个人,纵然相处只有一月又如何?
且他们少年夫妻,温景元怎能不动心……
方见溪站在庭院中看着温景元房中的灯,竟感到了几分无力。
……
穆家在杭州府有一处宅院,名曰半圃,虽没有莲园那么大地方,却也算得上小巧精致。
穆朝恩从未来过江南是以看到庭院中姹紫嫣红,花团锦簇的样子有些意外。
穆夫人对花粉过敏,整个镇国公府拢共也没几株花草,唯有一些草木。
“我从来以为父亲也喜爱那死气沉沉的宅院,却没想到这半圃竟是不同。”
半圃是镇国公年轻时候游学,亲自置的,园中景致也是镇国公亲手设计。
看守庭院的管家笑笑,看穆朝恩抬步便也跟在后面进去,口中解释道:“国公爷喜爱紫藤,故而院墙四周种植许多,待不久就要开了,世子到时可以一观。”
紫藤花?若他没记错,这种花只能攀援寄生,且无比羸弱,父亲怎么会喜欢这种东西?
穆朝恩回头看了管家一眼,道:“本世子不喜紫藤,刘管家当尽数拔了去。”说完便加快步子,指了一个小厮领他到了住处。
到了房中他犹豫一番,还是提笔写了封密信,将方见溪今日的话尽数记下,由舟山放进竹筒里,绑在信鸽足上,而后放飞了鸽子——
穆朝恩听着鸽子扑棱翅膀的声音和咕咕的叫声。
至多七日,便到了。
……
景元回到房中不久谢宝珍便来了,站在床边看十七给她上药。
“三婶婶会留疤么?”她看见景元腿上有地方结痂了,虽说并没有很狰狞,但因着她肤色白,故而显得很突兀。
景元倒不在意这个,那天情况危急,如今只是这样便已经很好了。
“珍姐儿很在意伤疤么?”药粉上在腿上凉凉的,并不痛。
宝珍摇摇头,看着景元道:“爹爹说伤疤上荣耀的象征,珍姐儿觉得三婶婶若是留疤,那就也是荣耀。”
她爬到床上,跨过景元坐到里面,问道:“爹爹说小叔叔牺牲也是荣耀,三婶婶,你想小叔叔么?”
景元看着宝珍,不知道她怎么想起来问她谢云信了,她有些狐疑。
十七已经给她上好了药,景元动动身子将宝珍搂在怀里,从床头案桌上拿了茯苓糕递给她。
“珍姐儿怎么想到小叔叔了?”
宝珍咬着手里四方的糕点,她吃的很小心,不会将渣子掉在床褥上。
“是叔祖问我的。”
方见溪……他问谢云信的事做什么?
宝珍将整个糕点吃完,抬头看向景元,见她盯着床幔发呆,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珍姐儿想要三叔么。”她看景元终于低着头看自己,继续道:“这是叔祖的原话。”
……她明白他这是什么意思了。
女子丧夫改嫁除了原本的娘家,亦可由夫家做主。
方见溪这是知道温家那条路行不通,想说动谢家啊!
景元想笑,她是真不知道是该说他聪明,还是该说他诡计多端。
且他想的也太远了些,莫要说两人如今八字还没一撇,便是她磕坏脑子同意了他们这桩“婚事”,届时休说温谢方三家,便是天下悠悠众口,文人清流的口诛笔伐,也必然不会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