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飞云亭。”
穆朝恩此番来意不明,且他在路上又争分夺秒,他今日必得见他。
而后他吩咐人扶他起身梳洗,万不可被人察觉一丝不好。
穆朝恩等了一刻钟才有人请他进去,他有些不耐,但还是生生忍住,亲手撩起车帘,跟着来人一同进去。
他也不张望,只坐进早已为他准备好的青帷小油车里,闭上眼睛听车轮声。
见方见溪一面真难。
方见溪端坐在亭中,面前是一桌席面,香味四溢。
他选在这庭院之中,就是为了遮掩他身上的药味,且他出来前熏了浓重的雪松香,应当能不被人察觉。
他思索着,就见十九引着一位约莫十八九岁的少年前来,而后他坐到了他的眼前。
方见溪没见过穆朝恩,却听说过他的传闻。
看此人一袭宝蓝暗纹道袍,外面罩着一件青色绣金线的褡护,腰间还坠着个象牙镂空香囊,方见溪便知传闻非虚。
穆朝恩,是京城顶顶的风流人物、纨绔子弟。
方见溪看过便不再看,指着桌上的席面温和开口道:“世子请用。”
既摆了,那就要把戏做全,免得让人疑心。
穆朝恩也没推拒,拿起象牙筷夹了一块东坡肉放入碗中,而后抬起头同方见溪道:“方敬莲,我这趟是我爹让我来的。”
方见溪不语,只含着笑看他。
方才穆朝恩来之前,他便已猜到他为何而来。
日前潭王派人潜入他莲园,后来又绑了温景元来要挟自己,前后相差不过几日。
虽则朱识早有收服他的心思,却也从没这么急过。
且后来他知道那些人绑走温景元,只是因为误认为她是自己的小妾。
不过小妾而已,就让他们动手了,可见现下已是慌不择路。
穆朝恩看着方见溪许久,他知道他这是再等自己说。
真是个狡诈的!
他在心中愤愤不平,却只能和着碗里的东坡肉一起吞下。
“我爹给我说潭王从南边买了一批兵器,还有一些军用,要运到京城附近。他们走的水路,难免要走你这地界儿,让我来提醒你一句。”
他声音懒懒的,靠在椅背上,手里还端着一碗鲫鱼豆腐汤。为了赶路,他已经好几日没吃口热乎的了。
“还有呢?”他听到他说。
“我爹让你跟着六皇子干,潭王又蠢又冲,跟头驴似的。”而后他咬了一口熏鸭子,道:“你考虑考虑。”
方见溪不答,只是静静看着穆朝恩。
镇国公极疼爱这个儿子,若不是已到了极处,怎么会让他来参与这些事情。
这穆朝恩纵然已入了仕,却只是从六品的鸿胪寺左寺丞,没有实权,上朝的时候只是堪堪能站在文官末位罢了。
按照镇国公的想法,穆朝恩这辈子只用在鸿胪寺里头打转,守着镇国公的爵位过一辈子就好,至于那些争权夺利的,自有穆家那些旁支子弟。
他这样想着,便愈发觉得古怪。
穆朝恩给自己盛了一碗蛋花汤,喝过后才重新看方见溪。
“陛下欲立潭王为太子。”
方见溪心下一惊,朱识……纵然江氏位高权重,可潭王此人又怎堪御极?陛下不怕到时候朱家的江山拱手让与江氏么?
他曾让长生台探得江家长子江千华日日都在学些帝王之术。
江氏的胃口,不仅仅是外戚、首辅这些能够打发的。
“世子说笑,我方家同谢家乃世交,奉国公府又同江阁老家是姻亲,我何故要阻潭王?”
他看穆朝恩不语,便又笑道:“且方某不过一低贱商人,虽则家兄身为扬州知府,我却是身子孱弱,如不得朝堂的。”
话毕,他摆摆手,只道:“世子用过饭便走吧。”
对此穆朝恩只是嗤笑一声,对着方见溪道:“装。”
“你这样的人,心里有什么家人、世交、宗族这些东西?不过是披着一层皮,骗骗世人罢了,只可惜世人愚钝,颇有些人看不透你这幅皮囊之下藏着的东西。”
“潭王三番两次算计你不得,待他日后事成,不说远的,只说若是日后入主东宫,你又能讨到什么好?”
方见溪听着这些话穆朝恩不语,只看着天上的飞云,夜间的云和白日里总是不一样的,夜里的一切都更显得阴翳。
他伸手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心中无甚波澜。
“方安平年近五十却不过区区扬州知府之位,怎堪得同你比?你也莫要再和我说这些话,我亦知晓你并非怯懦之辈,不过是良禽择木而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