樱桃(1 / 2)

南方雪灾,将所有人困在临溪不得自由。雪灾导致电路故障,整个地区已经限了将近半个月的电,每到晚上都是一片漆黑,只几户人家偶尔能透出一些光亮,恍若寂静的天幕中零星散布的点点星光。

初始大家虽然对百年难得一遇的雪灾惊慌不已,然而温水煮青蛙总是消磨期待的最佳选择,消极得久了,习以为常,也不在乎什么时候才能恢复正常秩序了。

除夕那天吃过午饭,陈家一家人开始忙活起来,女眷们手上都有活儿,男人们都搬来凳子坐在院子里嗑瓜子闲聊。聊着聊着又将话题拐到过去的苦日子来,似乎每个除夕都是忆苦思甜的最佳时刻,以此来对在场的小孩子们说教一番。

林清幼听得耳朵都要长茧子了,正无聊着,见到阿公端了碗冒着热气的东西过来,嘴里不住地喊:“快,快,拿个凳子来。”

林清幼站起来把自己的凳子推过去,见碗里是热乎乎的米浆。还没开口打听就被阿公叫去拿新买的春联。

林清幼蹬蹬蹬把春联拿回来,站在一边看着大舅在下面用刷子沾米浆涂在春联背面,小心翼翼地递给梯子上的阿公。

“为什么不用胶带贴啊?”林清幼很是新奇,第一次知道米浆还有这种用处。

小舅和阿婆在房门上贴年红,听见林清幼的话玩笑道:“米浆可比胶带牢多了,我们一直都用的米浆贴春联。你从小在城里长大,见过大世面,没见过这个很正常。”

林清幼无法反驳,只觉得小舅的话并不好笑,反而有点刺骨。她环视一圈没看见爸妈,打算上楼添件衣服,在房间外听见响亮的拉链声。

林建辉夫妇凑在一起讲悄悄话,“你说红包包多少合适嘛。就看我哥他们,肯定不能给少了。”

“那你怎么不跟你兄弟商量?”林建辉语气中消极的无谓,几乎溢出来。

“那我干脆把兄弟姊妹都叫起来开个会好了,就是问你个意见。免得到时候我给多了你又埋怨。”

林建辉对临溪的不适应和故作镇定的抗拒,连才10岁的林清幼都能看出来。

林清幼甩了甩脑袋,洗脑自己什么都没听到,没有敲门直接闯进去。林建辉坐在床边地上,底下垫着软垫,而陈锦坐在床边,手上还拿着她时常背在身上的棕色小包。

“妈,我那件蓝色的外套放哪儿了?有点冷。”她转身钻进大衣柜里找那件衣服,其实在寒冬的灰暗天色中,她什么都看不清。

屋子中央的灯猝不及防亮起,熟悉又陌生的灯光尽可能撒到屋子里的每个角落。

除夕这天,临溪镇终于不再限电。

老陈用托盘把贡品放在供桌上,丰盛的贡品上插着双筷子,让林清幼看得有些心颤,不禁生出一股敬畏。

陈相宜捧着烫手的面食零嘴,叫她过来尝。屋子四周的墙壁焕然一新,到处都是热烈的红色。空气中隐隐飘荡着呛鼻的爆竹烟火气,淡淡的烟雾蔓延着,但并不讨厌。

厨房已经传来炒菜声,远处的院子里响起了鞭炮,还有通电后的欢呼,孩子们竞赛似的尖叫,陈家院子终于充盈起来。

扯皮的陈家女婿们早已离场,各自躲在其他地方,背着手或低头用皮鞋踢踢地上的碎石,或抬头指指点点院子角落的石榴树,各有各的无所适从。

毕竟在老丈人家里过年的女婿在他们人生中都是第一遭。

而女儿们与他们的处境天壤之别,回到娘家的自在和充实感让她们足够心安理得偷懒。

陈锦仔细地整理给儿子打的围巾感叹道:“幸好,赶上了春晚。”

林清幼一如既往窝在摇椅中,一眨不眨地盯着电视机里的广告,停电太久,她现在觉得连广告都那么好看。

大舅妈穿着雪白的大衣从小卖部里出来,伸手拍拍外套,蹬蹬靴子上的雪泥,昂首走进自己的屋子。就像一只高贵的白天鹅,与灰暗的天色格格不入。

她是从北京高知家庭远嫁而来的,就像一抹浓烈的水彩涂在灰败的老墙上。

林清幼每次望向她的视线,都像看着天上的大雁,总觉得她是不该属于这里的。但她也很清楚,临溪的孩子看她也如同她看大舅妈一样。

小舅掌厨,爸爸坐在灶下沉默添火,其他人在切菜备菜,小辈们在院子里打雪仗。林清幼想帮忙又无从下手,无处落脚,最后装瞎般躲到灶脚跟爸爸一起烤火。

“爸爸,我来加柴。你怎么不去跟姨夫他们一起聊天?”林清幼眼看着爸爸歪头在旁边的柴火篮里挑挑拣拣。

“我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临溪的方言你听得懂吗?我们那里的年跟这里有很多不一样的地方。”林建辉把独属于添柴人的小矮凳让给女儿。

林清幼才想起,她是南北方人的结晶。眼前的爸爸,早就没有了爸爸。

陈锦洗好菜进来,看见父女俩悄悄躲在灶脚烤火,一阵恼火,她特别不希望女儿会跟丈夫一样,沉默又慢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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