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桌面上手中的笔尖有节奏地点提，在稿纸上留下一些凌乱密集的黑点，他观察林清幼十来分钟，越看越烦心，她硬是倔强地不肯靠近自己的桌子一寸。
林清幼伏在桌上，在新发的课本空白处涂鸦，不时观察周围人，突然与前面转过身来的人撞上视线，他十分友善地问林清幼：“哎，同学，你有纸吗？”
眼前的人看起来有些粗壮，藏在浓密的粗眉毛下的眼睛虽然有些小，却神采奕奕。见他手上似有墨水印，便知道他来借纸的目的。
“我帮你问问。”
林清幼没有带纸的习惯，想起胡荔内容丰富的包，求助的视线直接转向她。
胡荔从她丰富的背包里拿出一包湿巾来，纤细的手指推着纸巾挪到桌沿边。
男生望着她脸上的眼神明亮得刺眼，他小心翼翼接过来抽出两张：“谢谢。”
胡荔淡淡点头应承。
“我叫李赟，你，”他见胡荔表现出愿意继续交谈下去的情绪，眼里的光彩更盛，“你们呢？”
胡荔还没说话，李赟的同桌已经把他叫了回去，“老师在看你了。”
林清幼从前面接过来一叠新书，从最上面拿了一本便重新往后传。她还没完全放到江赴桌上，他就直接伸出双手接过来。
两个人的手在重重的书本下无意相触，江赴的手指节的骨骼感很重，有些凉，林清幼想收回手，恍惚觉得他好像轻轻动了下手指，在自己手背上滑了一下。
林清幼抬眼，发现他并没有任何反常，双手往旁边迅速移开从她手上接过来，“你看什么？要换一本？”
林清幼迟疑地摇头坐回去，甩了甩脑袋试图忘记这个小细节。
她认真地把漂亮的书皮包在新书外，郑重其事地在书皮上和侧面书页上写上自己的名字。
胡荔却迟迟没有动手，林清幼见状问：“怎么了？”
胡荔不说话，把新书翻过来，书尾页因为运输破损许多，沾着泥土污渍。
“要不换一本？”
胡荔还没说话，李赟忽然回身，再次趴在林清幼桌上，眼睛放光：“我可以跟你——你们换。”他顿了顿，殷勤之意不减。
林清幼莫名觉得哪里不对，视线在他和胡荔脸上流连。
李赟的目光一直钉在胡荔脸上，眼中闪烁着微光，满是急于得到反馈的希冀。
胡荔的手指紧紧揪着新书一角，她没有回应李赟的目光，反而将视线笔直投向自己的前桌。而前桌的背后有眼睛似的，很快也回过头来。
那人带着银框眼睛，斯文清瘦，脊背挺得笔直，看着一副总是胸有成竹，计划妥当的可靠模样。
他没有说话，但胡荔却明显紧张了许多，连连拒绝：“不用了。”
李赟满脸的尴尬，他又不敢直接质问同桌为什么阻拦，悻悻坐回座位。
胡荔暗松一口气，一撇头撞见林清幼狐疑懵懂的表情，她一脸冷淡，似乎并不想解释自己与前桌的关系，林清幼总觉得她就像早晨的轻雾，柔和而缥缈，抓不住摸不着。
林清幼也不追问，想了想问她：“我还有包书纸，你要不要？”
胡荔欣然点头。
一节课很快过去。
趁同桌不在，李赟像是重新打了鸡血一样积极，再次反身与她们交谈。连林清幼都佩服他如此强大的自愈力。
“哎，你刚刚说你叫李赟？哪个赟啊？”林清幼转移话题。
李赟像是准备好了似的，他口述了自己的名字，又反问回来。三人交换了名字，李赟的兴趣便光明正大直接集中到胡荔身上了。
林清幼心底泛起浅浅的窘迫，她不好意思插话，又不能傻傻地盯着两人的交流，只好假装无事翻看新书。
看到自己写在书侧面的名字，她正发呆着，听见后面笔触乱划的动静。
她一个转身，想学着李赟的模样将手搭在他的桌上拉近距离。但转身后发现，江赴的手离自己非常近，近到似乎只要他再往前一伸，那只骨节分明的手掌就能触摸到自己的脑门。
一时之间，两人之间都默契地沉默起来。